何耀辉正在黄花梨木上创作他的新作《少女与喜鹊》
抬起头，我们还可以从祖庙现存的金漆木雕看出当年佛山木雕的辉煌过往；找下去，唯一的佛山木雕传人在孤军奋战。
时间过去很久了，何耀辉的刻刀仍在不停地雕刻着时光，而他的作品却几乎不再活在老佛山木雕的影子中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从“工”到“艺”的转变。
我很想知道这种转变，是忧是喜。
一脉相承——
清代兴盛时成立“行业协会”
现在在祖庙前殿，还能看到 “多层镂空金漆木雕大神案”，当您蹲在地上从下往上看，还能在“金銮殿”牌匾下面看到别有意味的“大明江山”四字，暗合当年“反清复明”的斗争。这幅作品就是佛山木雕鼎盛时期的代表作，是清光绪25年（1899）由佛山木雕艺人黄广华制作的。
佛山木雕与潮州木雕为广派木雕的两大代表，兴起于明代，清代中叶至民国中期最为兴盛。由于产业兴盛，还建立了“兴华堂”、“同善堂”等如我们现在“行业协会”似的组织。当时能工巧匠，人材辈出，木雕作品呈现争妍斗艳的繁荣景象。
佛山木雕艺术的传承方式主要是家传和师徒传承。抗战爆发后，艺人四散逃难，至建国前夕，仅余徐浩等四人。建国后，我市先后建立了雕刻工艺社和佛山工艺总厂，木雕产品出口东南亚各国，艺人还修复了祖庙的大批木雕作品。至今，徐浩的学徒大多转业，仅有何耀辉仍坚持木雕艺术，成为佛山木雕唯一传承人。
独树一帜——
每一刀都有痕迹
与其他地方的木雕相比，佛山木雕以粗犷豪放、夸张简练、刀法利落，雕刻感强，结实厚重为特点。这似乎与许多岭南艺术的俊秀细密不同。
佛山木雕分实用装饰木雕和欣赏陈设品两大类，其中又以实用木雕最具特色，实用木雕广泛应用于园林寺庙，亭台楼阁，厅堂建筑装饰，如花衽、花栏、门廊、彩门、花板门窗等，最具特色的欣赏陈设品有木雕花画屏风、宫灯、神像等。
既然是实用装饰，一定要经得起风吹雨打，经得起岁月沧桑，因此这种粗放的木雕才能世代相传。我们今天还能在祖庙看到许多传世之作。在祖庙木雕中，“荆轲刺秦王”、“李元霸伏龙驹”、“薛刚反唐”等题材都被演绎得形象生动，趣味隽永。用何耀辉的话说，佛山木雕“每一刀都有痕迹”。
百闻不如一见——
木雕制作：一次成型 不容有错
何耀辉的家就是他的工作室，具体地说，客厅、卧室是陈列室，阳台是操作间。在阳台上，何耀辉为记者演示了木雕的制作过程。
第一步是因料构思。何耀辉从床下拖出一块紫檀木，在记者眼里，这仅仅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木材，但木雕艺人要用火眼金睛把它“看”成一件作品。“这个形状可以做茶具，摆壶的、漏水的空间都有，但可惜厚度不够，还得再仔细琢磨。”何耀辉说，一种是因木制宜，一种是先有图纸，再找木料，前一种胜在天然，因此难度更高。在这一步，木雕的形式也基本确定，佛山木雕有镂空线刻、薄刻、浮雕、高浮雕、多层次高浮雕等，有些作品是多种形式结合的结果。
有了构思，下一步就是打“粗坯”。何耀辉拿出他的工具包——用牛仔布包裹的二三十件刀具。有圆凿、平凿、批刀、三角刀、刮刀，大都是20厘米长，每件刀具最大的区别在刀头，这其中，批刀是比较传统的佛山木雕工具，刀头有弧度。但何耀辉觉得这个“不好用”，他的工具很杂，浙江的、潮州的、福建的都被他拿来用。他回忆，当年跟着师傅徐浩修缮祖庙木雕时，主要用一种叫“弓锯”的工具，来完成“拉花”这一工序。“拉花”是做木雕的基本功之一，用来做“镂通”图案，把镂空部分的木头锯掉，如果上下不垂直，就很容易拉偏。现在，他用电动的“积梭机”来完成这一工序。何耀辉解释，由于用于建筑装饰，佛山木雕的特点是粗犷豪放，但现在的作品比较精细，“有些细小的地方只能用机器震荡完成，用手工敲击不好控制。”
与陶艺不同，木雕做的是“减法”，只能一次成功。因此下一步“修光”也显得非常重要。何耀辉正在制作的“少女与喜鹊”就进入这一阶段，只见他在不同部位，用不同刀具细细雕琢，凿、搓、削、刻、挖等手法不停变换。他说，建筑用佛山木雕多使用杉木、樟木，材质较软，可塑性强，因此有“刀削斧凿”的痕迹就成为其显著特点。而现在他多用黄花梨、酸枝、紫檀等名贵木材，雕工要求更为精细。
在传统佛山木雕里，修光之后打磨，要进入上漆、贴金的步骤。何耀辉说，祖庙许多金漆木雕上都是99纯金，这个步骤尤其要用心。上两道漆（以前是生漆，现在是清漆）后贴金，要根据空气湿度掌握好时间间隔，太干了粘不牢，太粘了金箔粘上去没有光泽。金箔粘上去之后还要用刷子（有资料记载这种刷子要用头发制成）或手指轻轻擀平，让金箔与木材紧密贴合。由于收藏市场上原色木雕比较吃香，现在何耀辉已经很少能用到贴金手艺了。
一语道破——
“感觉自己在孤军奋战”
问：看到您已经开始用一些电动工具做木雕了，您现在的木雕作品和传统佛山木雕有什么不一样？
何耀辉：传统佛山木雕多用在庙宇、祠堂、店铺等装饰上，如果说这是一种“工艺”，那传统木雕比较偏重“工”；我现在做的多是木雕艺术摆件，比较偏重“艺”。佛山木雕一直都有“诗情画意”，疏密感、布局感比较强，不像其他地方的木雕那么“满”，我的作品继承了这个特点，也吸收了其他地方木雕好的工艺，能达到效果就可以了，有好的技术为什么不去利用呢？没有太多的局限和定法。
问：做了这么多的改变，您觉得自己还是佛山木雕的传承人吗？
何耀辉：我想是的。虽然我只跟徐浩师傅学了一年，后面完全是因为热爱坚持下来的，但佛山木雕的传统对我影响很深，我是从这种传统走出来的。没有传统就没有根。比如祖庙修缮，一定要用我们佛山的木雕技术去修复，我完全掌握了这些工艺。矛盾在于，除了古建筑，其他地方也用不上，现在没有人修房子要用那种木雕了，做给谁看呢？我现在做东西比较随心所欲，不去考虑市场，这样出来的作品反而有个性，许多人喜欢，可我自己做的东西都只有一件，又舍不得卖。还是很矛盾。
问：想过怎么传承吗？
何耀辉：我很想收徒弟，也收过，但真正能沉下心来当手艺的还没有。一两年只能出点粗作品，想学好要很长时间，我做了40多年。佛山木雕在我师傅那辈就已经衰落了，现在凭我一个人搞出什么规模不可能，现在只希望能有个铺位，做作品展示、带带徒弟。现在东阳、潮州木雕都做成了产业、做成了集团，我却是孤军奋战，没有兵。（摘编自佛山日报）
（编辑：木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