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春光如梦

----遗落在纽约的古老中国

起居布置，如简单乏味，缺少温暖、亲切和积极向上的气氛，将使人置身其间感觉死气沉沉；又或者追求金碧满堂，为炫耀气派而弄巧成拙，使人联想到豪华的宫庭或商场、舞厅的那种浮华气氛，从而失去“家”应有的亲切、稳定的特定内涵。恰如明代李渔之言：“盖居制之制，贵精不贵丽；贵新奇大雅，不贵纤巧烂漫”。

如果可以让我选，我喜欢家中的摆设——仿中式古门如意门环造型的家具，用金属打制的两片半圆，与木质家具形成了方圆对比；沿用了两端卷沿翘头的案几样式，简直是脱胎自古建筑的翘檐如翼，以及中国书法“一”字口诀的蚕头燕尾，又或是在一些起居家具上，运用东方建筑常用的镂花与格子的设计元素。

从杂志上看到Frank Stella的装饰艺术Ihr Name War Mariane Congreve，像是倒挂着一大颗青菜，菜叶上满是冰花，还有只清晨的蝉，声音嫩嫩的。或许也像荷叶，叶上微微颤动露珠，过雨荷花满院香，就是那么娇艳地开了一个下午。这种以小见大的智慧，一叶落，知劲秋，一月圆，知宇宙，反映了中国人以小见大的智慧，是东方美学传统最有魅力的地方。虽然不是纯中国风味的装饰，但是已经给予人一种江南大户人家的味道，更何况还有那气派非凡的雕花酸枝太师椅、白瓷双耳观音瓶中满插了味道甘苦的野花杂枝。

这就是纽约著名意大利画商Gian Enzo Sperone的居室，刊登在号称为Design At Its Best的《House & Garden》的美国杂志上。Sperone有的是艺术品格和气韵高超的Taste，这位做着抽象派现代画买卖生意的艺术人，本来只喜欢法国和意大利18世纪的家具，现在则爱上了16世纪以来的中国古董家具——他说艺术家具中尤以明清家具标志着中国古典家具艺术顶峰，闪烁着东方古老文化魅力。 爱穿丝织团花衬垫长袍，手执象牙扇，住在香港或上海的半唐番，未必有Sperone这种独特的品味；因为他懂得把“新东方空间概念”纯熟运用，融和东西方文化精萃为一体，把家居生活空间升华为高层次的文化和艺术空间的“家居美学”，经由他发挥得高妙非常。

看下去，你就知道其实Sperone的客厅是所谓的鸳鸯厅，用屏风、罩或格扇个部分，装修、陈设各不相同，但是中西文化因素却是非常的谐调，成为一种平平常常、不离世俗却又有空幻深意的韵味，这就是中国人心目中的“冲淡”境界。这样的一间居室，在国外可以成为loft，或许“心斋”是一个更好的名称；室主的的巧妙心思，处处可见，没有用心去设计，出来的效果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简洁淳朴、淡雅清新，这是家庭主人文化教养、爱好趣味、性格特点和生活方式等多方面的综合反映。

居室的纯白色墙壁上，挂着Julian Schnabel的《View Of Dawn In The Tropics》和Susan Rothenberg的《Mouth To Ear》，两幅风格不同的抽象画，不单没有给人前卫摩登和不谐的感觉，反而因为是天马行空的抽象画，因此没有任何时空的硬性固定意义，浮想联翩之下，那可以是古老中国遗留下来的没颜落色。这个充满了中国风，但又是弥漫着淡写轻描异国情调的居室，身在其中，就像在曲径清幽的禅房雅室，室内古铜宣德炉烧着透脑迷魂的沉香，抻纸磨墨，收放书籍，都是人间一乐事。如果我认识Sperone，我会叫他在案上供养一盆水仙，最好用江石来供养，一粒一粒的，似玉如石，碧缕朱纹；除了令人看了欢喜外，江石能够聚热保温，经过日光照射久久不散，用来种植水仙，可以催花早发，蓓蕾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