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浦·德·巴盖：侣明室主人

在菲利浦·德·巴盖收藏的百余件中国明代家具中，绝大部分质地为黄花梨和紫檀等珍贵硬木，除少量产于清朝初年外，90％属于明代珍品。这使德•巴盖先生成为海外明式家具收藏家中的翘楚。

作·为一家全球咨询顾问公司的高级合伙人，德-巴盖先生的收藏情缘可追溯到父母对亚洲古董家具的收藏。那些藏品仅有少数来自遥远的中国，即便如此，有别于欧洲家具的独特形制与意蕴已给孩童时代的德•巴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首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明式家具是在20多年前的一次欧洲展览，甫看到这件造型简洁的明式长几，德•巴盖即为那种“线的无限变化”之美所捕获。

德•巴盖先生的收藏集中持久，并重在体现自己的品位与素质，这与我们所惯见的以投资为目的的收藏大相径庭。“我一直相信艺术是活态的，作为艺术的收藏更不应被束之高阁。”在与这些收藏不断的交流与对话中，“生活于明”的念头自然萌发，在香港“嘉木堂”堂主伍嘉恩女士引荐下，中国著名收藏家王世襄先生特为德•巴盖先生的收藏题写室名——“侣明室”。

2006年4月末，《永恒的明式家具——侣明室收藏》展在故宫永寿宫展出，70余件藏品全部是德•巴盖的至爱。一件明黄花梨冰绽纹柜极为珍贵，上层柜身的冰绽纹镂空独特，是仿照明代建筑中的风窗设计，在为数极少的明末清初传世柜中可谓独一无二；一对明黄花梨方角柜深为他所爱，此柜整体光素，比例优美、设计简约、线条清爽、形体较大，保存完好实属鲜见；另有一件明黄花梨圆背交椅，目前所知此类交椅传世品仅有10件，8件为博物馆收藏，他这件交椅是私人所藏的两件之一。由于明代工匠无权在家具上署名，所以这件件传世之宝究竟出自何人之手，至今已无从查考。但明代只允许一定的作坊使用名贵硬木制作家具，掌握制作手艺的工匠为数不多，且礼制对各阶层使用此类家具的种类和数量有明确之规，因此我们仍可以依据家具的样式大致推测出其产地及最初使用者的阶层与身份。

从1989年开始他上百次踏上中国的土地，他的目的并不为搜罗藏品，而是要理解这种家具艺术形式背后的深厚文化。正如他所说“欣赏一种艺术形式不可能剥离它的创造者，只有理解他们的文化，才可真正懂得这种艺术的美。”

德•巴盖强调他收藏的最终标准就是“美”，而这种美在他的明式家具藏品中得以集中体现。明代海港贸易的发展使珍贵硬木得以进口，而经济的繁荣亦使文人士大夫以及富贾有条件在深宅大院使用家具。当时的家具设计风格实际上在延续两种传统，一为繁冗奢华，例如华美的髹漆配搭螺钿装饰，此一种多为新生的富贾阶层所喜好；另一种即为德•巴盖先生所着力收藏的简洁风格，它们的拥趸则是文人士大夫阶层，甚或其制作本身即在这些人的直接指导之下。后者木质一般为黄花梨和紫檀，质地坚硬富弹性，相应家具的造型亦因此显得线型简练、挺拔而轻巧。其外部鲜有髹漆，仅擦透明蜡质以充分显示木质的天然光滑。这样的家具不但是造型上的艺术品，内涵亦颇具深意。

明式家具的品质特性又是其所有者品位和信念的代表，这些所有者往往都属于具有很高艺术造诣、深得中国传统哲思精髓的文人、士大夫为代表的社会精英阶层。约束并抚慰其心灵的一直有两条主线，即道与儒。而它们的影响在家具中皆可见到：自然的木质无处不在，简约的结构再次释放了木质天然的光华，云石的应用不仅仅在于保护，还有其图案所带来的诗意的联想，各种植物物主题的装饰、冰绽纹，无不是对自然的呼应。其制作不需胶钉而完全靠椽卯结构的天然构建，这一切皆使家具与环境之间达到了和谐的统一，而这正是中国传统道家思想的精髓。道家追求宇宙间的平衡、阴与阳的对立统一，家具的成品中无不包含着柔美与阳刚、简约与繁华、直与曲、空白与实体间的对立平衡。

与此同时，德•巴盖先生认为明式家具又是“最现代的”。古典明式家具在精湛的工艺之外，其艺术理念与表达却是十足现代的，与后来在欧洲由Wierner werke及包浩斯割离传统流派所推行的“少即是多”相合。

16世纪的中国，对于时常面临调迁的中国士人而言，家具必须适应经常的搬动，不用胶钉而采用可拆卸的榫卯结合家具是实用的选择，是“功能决定形式”的最好例证，而当时的欧洲家具的外观仍凌驾于其他因素之上。创造与自然的无限亲和是这种现代感的另一表现，而这也正是现代欧洲学派所追求的。现代感是不断创新的！而中国的家具工匠们透过复杂的经验积累，应用不同的材质去完善他们超卓的手艺，同时兼顾作品的实用：采用黄花梨、紫檀坚固构架，同时运用白铜做合页加强结合部位、在木材底面髹漆以防蛀、用石材作为桌面以消解暑热，而欧洲现代家具设计者亦采用了同样的途径，使用钢铁、玻璃或新发明的材料，令新颖的与传统的微妙错合。

流动的生活方式使一切成为可能：重构生活的环境，随心所欲的移植和再造，拒绝不变和预设——古典明代家具具备的是永恒的现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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