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城邦寻瓦记

    美丽的东西总会被人欣赏，即使是两千多年前的一片瓦当，如果有幸收藏一两件也是一种幸运，藏家完全可以用瓦当来装饰自己的家，如果没有瓦当，也可以拿拓片来装点一下。

    在西安城的西北郊，有一块我至今未曾走到尽处的平原，这里分布着大小几十个村落。两千多年前，打败了项羽的刘邦在这里兴建了他的国都。对于人类，两千年毕竟太久太漫长了。当年汉惠帝刘盈征发29万民工苦苦修筑蜿蜒几十里的伟岸城垣，如今早已是一道遍布秃坟野冢的荒凉土冈。据说自从清末，就时常有人来这一带收罗古物，这就是所谓汉城遗址二十四寨。

    在这里，乡人们把瓦当叫做“花馍案子”，叫烙花馍的瓦团儿。你说瓦当也许没有人听懂，但一提烙花馍的案子，可就无人不晓了。原来在这一带，人们自古以来留传着一个风俗：因为秦汉瓦当语意吉祥、图案古拙精美，每到端午重阳中秋佳节，人们就用瓦当做模具来烙制花面馍。而且家家户户大人小孩儿还要把自家的花馍拿来街上比一比，看看谁家的漂亮谁个的美。从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花馍案子，后来不行了。不断有人来收来找，村里的馍案子不多了。到了端阳中秋，花馍案子反倒紧张起来，常常是一个好的馍案，前街后巷三家五家借换着用。

    在“汉城”，农人们不知道花馍案子的考古价值、文物意义、美学成分，然而人们喜爱它，保存它。因为他们知道它是两千年前刘邦老祖房檐儿上的东西，因为它好看，因为它是他们节日烙馍的案子。这些年不断来人收罗，尤其是一些做生意的贩子也来收购，人们才知道这花馍案子还可以卖钱，原来这“刘邦爷”房檐儿上的玩意儿是宝贝!

    不过，之所以大量瓦当在“汉城”保存下来，说来最初就是因为这个烙花馍的风俗。是风俗习惯意外地保护了秦汉瓦当这种越来越为世人重视的珍贵文物。我收集到的瓦当中,就有相当一部分曾是乡人烙馍的案子。上面尚有面痕斑驳，有的甚至还是隔代相传用过不止一辈子的。有位80多岁白发飘然的婆婆还说请我在中秋节的时候去品尝她烙的花馍。我说，好，到时候我用北京市最好的月饼来换您的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