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内廷里的私密空间——床

    床是我国古代室内重要的起居家具之一。古时，人的生、老、病、死都离不开床。清人李渔对床有过一段精彩的描述：“人生百年，所历之时，昼居其半，夜居其半，日间所处之地，或堂或庑，或舟或车，总无一定之在，而夜间所处，则止有一床。是床也者，乃我半生相共之物，较之结发糟糠，犹分先后者也，人之待物，其最厚者当莫过此。”文人学士，更是“独对一床书”，朝夕不离房。可见，床是古人家居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因此，床不仅是作为起居之物。它的其制做及装饰，也显得纷繁斑斓，光彩照人。

    我国古代的床，依其形制分为架子床、拔步床和罗汉床等不同品种。架子床，因床上有顶架而得名，一般四角安立柱，床面两侧和后面装有围栏。上端四面装横楣子，顶上有盖，俗名“承尘”。架子床大多体型宽大，几乎是一个独立的装饰天地，从床顶到床脚，从前面的门罩到后面的栏杆、栏板，几乎都极尽装饰之美。故这种床的制作，大多采用较为名贵的材料，如紫檀木、黄花梨、红木等制作，稍次一点的也是采用榉木雕刻或髹漆描金技法制做，故一件制作精美的架子床，本身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在南方一些地区，有的把一架做工精细、装饰繁复的床称为“百工床”。现在故宫博物院内，还存有一件以紫檀木制作的龙纹架子床，体型硕大，世所罕见。

    这件架子床横256厘米，纵169厘米，通高240.5厘米。床通体为紫檀木制，看上去恢宏大气。床面上起六根云龙缠绕的立柱，正面四根，后面两根。

（紫檀雕龙纹架子床）

    立柱间安有透雕龙纹的围板，立柱上部有透雕云龙纹挂檐床顶，床顶之上另装透雕云龙纹的毗卢帽。床面之下有束腰，床的腿足及牙条均用高浮雕手法雕出利爪肆张的云龙纹，鼓腿彭牙大挖马蹄。此床用料之大，无与伦比。紫檀大料难得，作成大器亦难得，加上雕工精细，堪称绝世佳作。

    这件大架子床原是紫禁城里陈设在寝宫之中所用之物。据有关档案可知，清帝大婚时曾制作过与此床类似的大架子床。清宫档案《同治大婚典礼红档》记载，同治十一年大婚典礼时，曾交粤海关备办“硬木雕龙床一张，床心面宽七尺一寸，进深四尺六寸，柱高六尺三寸，口宽四尺，栏杆高一尺三寸，上栏杆六寸。”可知，制作一件大架子床，殊非易事，一般都是逢重大庆典活动时，清宫才会下单谕令各地备办制作，费工费时。这件雕龙纹架子床，其雕刻工艺复杂，耗材之钜，均可称得上是现今存世的架子床之最了。

    更应一提的是，在清代内廷的寝宫中，这种架子床与我们今天睡觉寝居的床不大一样的地方是，只要一旦摆放好位置后，就固定在原处，不再移动。

    清代宫廷中的寝宫里，睡觉用的寝床一般分为架子床和炕罩床两种，如刚才所介绍的架子床，在故宫内东路永和宫后殿同顺斋中仍然可以见到。永和宫后殿同顺斋东西暖阁为光绪帝的瑾妃所居之所，西暖阁内存有龙凤双喜字床楣，为瑾妃在迎娶入宫时所用，东暖阁为瑾妃在清末时期的生活遗迹，东暖阁的布局是典型的清代宫廷寝宫南炕北床的布局，靠南边的窗子下为一个固定的前沿炕，炕上安放有炕桌炕几，上面陈列各式文玩，而在东暖阁的北侧是一个固定的几腿式门罩，门罩上安挂“居之安”匾额，门罩内就是一件体型硕大的红木架子床，架子床上面挂有白地绣花纱帐，床上铺有蓝地绣花床褥。这件红木架子床是先被安放进东暖阁靠墙北侧，安放后之后，再在架子床之外构筑出几腿式床罩，这样一来，红木架子床就被固定在床罩内，不再移动。

（同顺斋东暖阁内的架子床）

    清代宫廷中的寝床除了架子床之外，最常见的一类就是炕床。这种床的特点是按照室内空间靠北侧墙构建起固定的木座大炕，在床炕上再安有炕罩，一般称为炕罩床，这种带有炕罩的炕床在帝王后妃们的寝宫中时可见到。以养心殿为例，我们来看一看寝床的陈设。

    养心殿位处内廷，分为前殿后殿，养心殿前殿为皇帝办公之所，前后殿之间有穿堂连通，形成“工”字形平面。皇帝在前殿办公，后殿为皇帝的寝宫。

    寝宫正间和西间是皇帝休憩的地方，沿西墙设木座床，也称宝座床。床上铺织锦坐褥，迎手、靠背垫。东、西稍间分别设有寝床，是皇帝的卧室。皇帝的寝床宽二百厘米，长三百五十厘米，是典型的东北大炕。寝床前安装镶玻璃镜炕罩，床上铺着大红毡，明黄毯，这些都是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特殊物件。寝床冬用绣花的丝绸夹帐、夏用纱罗帐。帐内挂有装香料的荷包和香囊，既能散发香味净化空气，又是华丽的装饰品。寝床上被、褥、枕头、炕单都是锦缎丝绣，色彩艳丽。皇帝寝宫内冬暖夏凉，冬天铺毡毯、置炭盆和“地龙”取暖。地龙在室内地面的表层砖下，人工搭成弯曲错落的烟道，连接室外屋檐下烧柴的大炕。坑内烧火，热气通过烟道遍及地面，用以驱寒。（下图为养养心殿后殿东暖阁内炕床）

    再看一看坤宁宫东暖阁，坤宁宫东暖阁为皇帝的大婚洞房。清朝在坤宁宫完婚的皇帝有康熙、同治、光绪三帝。其他皇帝在做皇子时就已完婚，在位期间即使册立新皇后也不再举行盛大的婚礼仪式。所以宫廷婚礼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盛事。坤宁宫东暖阁内部的布局是典型的清代内廷寝宫布局，靠南边窗户为一个前沿炕，北面则为固定的炕罩床，筹办大婚时，坤宁宫东暖阁铺设龙凤喜床，床上放置一个宝瓶，宝瓶里装着珠宝金银米谷等物。床帐上绣着五彩百子图案，床褥是大红缎绣龙凤双喜字，床上的被子是特制的彩绣百子图明黄和朱红缎被。充满着喜庆的气氛。

    综上所述，清代宫廷中的寝床分为架子床和炕罩床。架子床其实可以作为一件单独的家具使用，而炕罩床则是与室内建筑空间联为一体，属于室内空间装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清代宫廷内部寝宫一般遵循着南炕北床的布局，一座宫殿正间为宝座间，而正间的东西暖阁则为帝王后妃的寝室，这种南炕北墙的布局在清代宫中大殿东西暖阁中最为常见。在南面向阳处为一大炕，北面则是带有炕罩的炕床，在炕罩床内铺设织金缎绣床褥，上面挂有各色绣花纱帐，炕罩床下放有脚踏。这种内廷寝床的布局是清代宫廷室内陈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作者：北京故宫博物院宫廷部 周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