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画作入壶来

宋建文/文

    初见这款烟壶——直筒型！浅绛彩！清平五福图！屈兆麟！桃形款！一个个吸引人的亮点迅速在我的脑海里凝聚交融，变换成七个醒目耀眼的大字：清宫画作入壶来。
    于是我沿着这七个大字穿起的思维的光环，仔仔细细地端详把玩手里的烟壶，展开了遐想的翅膀：
遐想之一：屈兆麟。
    屈兆麟是清宫里的最后一任造办处如意馆的馆长，是慈禧皇太后的十八个代笔画师之一，是男性画师里的Number one，与慈禧最得意的女性画师廖嘉蕙并列慈禧画师中的男女代表人物之首。
    这两个光环就足以使这支鼻烟壶显得与众不同。
    翻看屈兆麟的简历，得知屈兆麟是北京人，18岁进入清宫造办处如意馆听差，擅长工笔花鸟，宫廷画师生涯长达四十年，1924年与逊帝溥仪同时出宫，后成为职业画家，靠卖画为生。
    屈氏的画作目前市场上也经常出现。据某权威网站资料显示，截至2007年该网站统计时止，出现在各拍卖会上的屈氏画作总数为174件，总成交数为112件，成交率为65%，成交额为505万元人民币，作品均价为4.5万元人民币，其中最高价一幅是2006年中贸圣佳拍出的以蝙蝠为题的《五福临门》图，成交价为7.7万元人民币。
遐想之二：以屈氏“代笔人”之身份，缘何敢于署名绘画于烟壶之上？
    查阅资料可知此壶画于丙辰年夏至，当为1916年。
此时慈禧已死8年，废帝已经5年，此时的屈兆麟虽仍与废帝溥仪的皇亲国舅们留在废宫之中。但许多皇规都已经不实行或实行不了了，溥仪都开始骑起了自行车。
    这个烟壶上的自我署名说明，这时候的屈兆麟实际上已经开始了从宫廷画师到职业画家的转向历程。时代的变化使他的身份地位悄然变化，渐渐有了“版权”和署名权。
遐想之三：浅绛彩瓷文人画。
    浅绛是中国画的一个概念，起源于元代，代表人物是黄公望。主要特点是文人作画，以水墨勾画并加以皴擦，再以淡赭、花青为主渲染而成。
    清末民初瓷器纹饰艺术的一个转折点就是将浅绛画法运用到瓷器上，创造了釉上彩的新品种——浅绛彩瓷。
    景德镇的代表人物为珠山八友。
    宫廷里的代表人物没有资料可寻，就只能从这支屈兆麟所画烟壶的画图里略知一二了。
遐想之四：清平五福图。
    画蝙蝠是屈兆麟的拿手功夫，此壶“清平五福”应属屈兆麟的新创意。
    品味“清平五福图”，尤其符合屈兆麟当时所处的创作环境。
    瓶为淡绿色。座为黑色，筋骨处略施赭色，黑色浓淡分明，极富墨分五彩的效果。
    五只蝙蝠绕瓶做戏：两只近距离相对而视，两只远距离遥相飞舞。中间一只画在了瓶口，带须的头部和带尖的翅膀栩栩如生从瓶口伸出，给人以瓶口里跃跃欲出的动感。
    清平五福取其画物谐音而成：瓶为绿青色，所谓“清平”。蝙蝠五只，所谓“五福”。这极符合中国传统的创意思维。
    大清朝没了，皇帝废了，祈求逝去的皇朝平安五福，代表了当时废宫里的一种真实妄想。
    不是屈兆麟自己的想法，就是屈兆麟迎合没落皇族某位人物的应酬之作。
遐想之五：桃形款，祝寿意。
    烟壶底部之款也很是新奇：桃形。
    黑叶相托，黑色绘画桃身，桃身上部至顶部淡黄涂染。
    由桃想到了祝寿之意。给谁祝寿？
    从清平五福之图揣摩，从清平五福之意判断，必是皇宫中的显赫人物：溥仪？抑或是溥仪的至亲之人？抑或是眷恋失去王朝的遗老遗少们？
    不得而知，也不必非知不可了。
    综上遐想，一幅民国初期的废宫画师祝寿图跃入眼帘：
    在皇宫里服役了32年的老画师，仰面残阳而挥笔，为了主子们的生日快乐，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在一个曾经倾朝痴迷的物件——鼻烟壶上，留下了一代皇族的不可实现的希望之想，也留下了那个时代宫廷鼻烟壶的一个不可多得的标本。
    妙哉！
    这支烟壶留给我们的，竟然是一个时代的废宫心态之缩影、废宫烟壶文化之缩影和废宫画师艺术之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