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晋作”——路玉章谈晋作家具

寻根“晋作”

——路玉章谈晋作家具

他曾拜师学习木工技术8年多。在木工技术与学术研究方面，有自己的技术与理论体系。专著有《三晋古木雕艺术》，《木工雕刻技术与传统图谱》；《传统古家具制作技术》；《中国古家具鉴赏与收藏》；《中国木材树木与木材鉴别手册》；《晋作古典家具》等。对山西木雕艺术及晋作家具的起源、形式、发展全过程有独到见解。

路玉章亲手制作的缅甸黄花梨佛龛

【编者按】在中国传统古典家具发展过程中，晋作家具的出现，一方面，完善并丰富了传统家具的流派风格与文化内涵。另一方面，通过对晋作家具整个起源、形式、发展的剖析，我们也可洞悉到家具流派形成的基本要素与背景条件。更具现实价值的是，对晋作家具在工艺制作、造型设计、风格特点的深度认识，也可算作我们通过另类视角吸取制作养分、丰富创作素材的一次探索。以期专家视界，我们携手晋作家具研究专家路玉章，共同走进晋作家具的独特世界中。

《中国红木古典家具》：晋作家具作为重要的一个家具流派，其起源、形制以及特点是什么？晋做家具中有哪些内容是值得当代红木家具在制作过程中借鉴的？

路玉章：早在魏晋南北朝，直至宋元时期，山西就出现以凭几、床踏、圈椅、马扎等为主的家具款式。这可算作是晋作家具的最初起源。但直到晋作明清家具形成自己独特的流派风格，也经历了三四百年的时间。晋作家具的发展，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明末、清初至康熙、雍正、乾隆初，此时工艺水平与工匠的技艺都是明代的继续。造型简练率直，如果把圆腿枨，方腿枨我们作为线条看待，明代完成了线条艺术家具与家具木结构的一个高峰。第二阶段是乾隆早期这段时间是晋商鼎盛时期，院落的扩充、人口大幅度增加，使家具需求与日俱增。此时，在家具材质上，黄花梨、紫檀渐少，多以核桃木、榆木等木料代替。家具生产不仅数量多，而且在第一阶段的基础上形成了线型家具。就是在腿框枨上丰富起线造型，形成浑面亚面的线型 木结构，有别于前代的特点，即造型雅洁。第三阶段以后至嘉庆、道光年间直至光绪至民国初年，家具装饰丰富完善了雕刻文化，各种吉祥图案与家具面板，浮雕透雕装饰与木结构运用完善。

晋作家具在材质选择上多以本地所产的核桃木为主，用料大气。晋中以实木与推光漆家具出名；晋中以实木与金漆为优；晋南以实木与螺钿镶嵌为精；晋北以实木与彩绘取胜。晋作家具制作技艺源于秦汉，宋元时渐趋成熟，明代完善了家具的各种木结构与线条家具。自然受晋北家具的印象，用料粗阔造型笨重，如一些大柜、扣箱等。但中期受京苏家具的影响达到自身发展鼎盛期，并一直延续到清代末期。

提及晋作家具的现代借鉴意义，我认为晋做家具在制作技术方面是规范独树一帜的。好的家具审美设计、文化内涵上有鲜明的特色（见《晋作古典家具》，当然可以成为丰富当代红木家具制作的珍贵素材。

《中国红木古典家具》：木工生产和实践经历经过漫长的历史过程后，才有可能形成一种流派。有人将“广作、京作、苏作、晋作”称为中国四大家具流派。那么，是否具有评判流派的标准？

路玉章：中国传统家具流派并不是清代才形成的，而是从唐、宋、元明历史时期就开始逐渐发展完善而成的。它与古代建筑分割以及木工各个行业家具制作技术是互动的，在社会生活中的共同发展是息息相关的。我认为中国四大名作家具是：晋作、京作、苏作、徽作。广作与上海是后期之秀，当然还有少数民族家具等。

中国地域文化传承与工匠口传身受带有各自的制作特点，在技术交流中互相发展，但总带有自己地方民俗风味，以及各自的一些细微符号。从事木工工匠们制作行业工艺各具差异化的特长，各有千秋。在一定程度上共同发展了中国古家具的制作工艺文化，并随之产生了千变万化的各种家具形式，丰富了各种木结构的形式和不同地域耳朵用料尺度，完善了各地方民俗需求的雕刻文化。从另一方面而言，又促进了家具在木工工艺设计规制方面更加规范。包括设计制作形式、下料、画线、尺度、选材、结构、配料、装裱、漆饰、镶嵌等加工工艺，或是制作工艺的完善和深化。使传统的一些造型美、材质好，耐使用的家具在模仿和对比交流制作中流传下来，进而形成各种流派。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早晚是否形成了在家具制作上的独有的鲜明特点，自然是评断流派的基础。

《中国红木古典家具》：山西石雕以敦厚圆润、大气磅礴著称于世。细细研究后不难发现，浮雕工艺之于晋作家具的风格如出一辙，有些石制园林家具竟与木制家具风格一致。所以，有观点认为晋作家具的一个独特之处在于，在流派风格的形成过程中，晋作与园林建筑及人文情怀产生了一种别样的融合与对话，对此，您怎么理解？

路玉章：晋做家具在流派形成过程中，与建筑艺术的关系极为密切。比如，一个简单的实例就是，在古代山西，无论富宅大院，还是青瓦民居，虽然等级有异，但院院都有照壁。这照壁与家具中的屏风从造型、式样、功用上趋同，不仅美观而且平添了很大的私密性和安全性，是山西人内敛和含蓄个性的表现。屏风早在春秋时期就已出现，大同北魏司马金龙墓出土的屏风堪称国宝。山西院落照壁与室内屏风相映成趣，是其他地域所少见的。

此外，山西家具与传统建筑两者之间存在诸多相同和共通之处。比如，山西的建筑顶梁高大，给人以一种威严感。山西家具亦然，一般枨很靠近顶面，显得气势大，欣赏其家具通常要带点仰视的眼光才能领略其奥妙。又如，有些山西家具带有建筑的樑架结构，我自己制作的山西风格的佛龛，源于各家各户供奉祖先的神主龛，歇山式屋顶、柱栏挂落、门楣窗棂，坐斗插飞等整个是一个完善的古建筑模型。所以，很多晋作家具的雕刻风格与石雕砖雕的风格是一脉相承的。

从人文角度而言，明清时期晋商在全国的商业影响力巨大。按照中国人致富后置地产的传统，富有的晋商会从全国聘请最好的工匠来制作家具。同样重要的是，历史上山西多出文人，他们往往参与到家具的设计制作中，使得山西家具的具有不凡的文人品味。这也是为什么晋作家具的格调要普遍高于其他地区的原因。

《中国红木古典家具》：从当今留存下来的明清家具来看，晋作家具大多为柴木家具，极少数为硬木家具。其原因是什么？材质的选择对晋作家具的发展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路玉章：晋作家具用料以榆木、槐木、椿木、核桃木、柳木、为主，究其原因，一是山西地处黄土高原与其他地方一样，就地取材。山西商人因地制宜地使用了本地出产的核桃木作为黄花梨木的替代材料，虽然不及紫檀、黄花梨名贵，但丝毫无损其艺术价值。因为任何艺术品，艺术性总是第一位的。现存的一些高柴家具的制作年代也早于硬木家具，年份可上溯至元代，甚至宋辽金。而结构也比以黄花梨、紫檀家具丰富多彩。晋作家具在艺术造型上是多姿多彩的，体现了古代工匠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关于极少数为硬木家具。这种观点欠妥，榆木、槐木、椿木、黑桃木等都是硬木家具，有色硬木及红木家具较少是可以的，但是说山西没有红木家具是没有依据的，山西煤炭资源的丰富交往，富商大户与文人墨客在全国各地的交流，楠木、柚木、红木家具很多，只因土地改革，家具分到各家各户，文革破四旧的损坏。又有山西改革开放过程中，家具文化滞后，全国各地收藏者在山西收走众多的家具变卖。

关于材质问题，选择木料资源更丰富，历史上工匠能进行更多的实验创新和自由发挥，结果创造出许多我们现在看到的个性极其丰富多样的结构和造型。许多高古柴木家具的造型，是后来程式化了的硬木家具中所没有的。在当前重视材质而轻视艺术价值的市场环境下，晋作家具以普通材质创造极高的艺术价值，对当代红木家具制造者挖掘红木家具的艺术价值，打造奢侈品式的红木家具创造了信念。

《中国红木古典家具》：家具的发展史具有流动性的，在运动中，当代红木家具在制作过程中，您认为应该如何选择对之前经验的传承与剔除？

路玉章：传承与剔除对传统家具的发展而言是个大问题，需要传承的是传统古家具文化的根。首先，是前人在家具制作是表现出来的专心、专一、专业的精神。其次，就是传统家具制作的技术以及理论知识，这是红木家具行业的发展本源，我们的根是不能丢的。需要有所突破与发现的，一方面，就是对家具制作者艺术表现能力、审美能力以及家具制作专业性上的培养，尤其是在审美与设计能力上的艺术文化提高。第二，结合当前现实，机械已经很大程度上代替了手工，这是有利有弊的事情，如何在这个层面上扬长避短。比如机雕作品，没有手工雕刻的感受，不会有好的产品，也是需要行业深思的问题。第三，红木家具怎样实现在制作、选材上的环保性，也是随着时代发展，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问题。

路玉章，山西林业职业技术学院雕刻艺术与家具设计专业教授。

（载于《中国红木古典家具》杂志2012年第二期，作者：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