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无处不在、祖辈传承的老规矩

小时候总是被父母批评说：“怎么连个规矩都没有！”有时还要在后面再加一句：“叫人笑话是不是？”每次听到类似的话，我都会咬着嘴唇感到很委屈。如果对方正巧也在，往往就会笑着解围：“小孩子嘛。”似乎小孩子是可以不懂规矩的。

村里人每遇大事，比如婚丧嫁娶，都要挨家挨户通知亲友参加，一家也不能漏掉，漏掉了就是不懂规矩，之后双方都很难做人。这时又总免不了要请大家吃饭的。而吃饭一旦跟此类大事结合，就更有了数不清的规矩。村里人辈辈浸润其中，即使不识字的人也熟谙并遵循所有规矩。小时候不明事理，只知贪吃，满脑瓜子想的全是宴席上装满盘盘碟碟的五花八门的吃食，被父母长辈批评多了才晓得餐桌上的规矩实在很多。

因为生活在乡土社会，所以处处都是规矩，还净是些不知从哪些先祖那里传下来的老规矩。等自己走过的地方、交往过的人多了，能独立思考了，更觉得这些老规矩真是无形的“网”，要罩住每一时、每一地、每一事的，几乎无人可以逃脱。我禁不住就想，我们生活于无处不在的规矩中，做任何事都要考虑规矩，真是可怕啊。它不是高高在上的，它像一根紧绷在地面的绳索，与其说是引导人的行为的，不如说是专用来绊人的。所以，就开始怨恨各类规矩，想要突破规矩，或者直接说，是想要“破坏”也无妨。

然而，老规矩之“老”，即在于它的根深蒂固，在于它已被全社会引为行事甚或思想准则，是违抗不得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内心的反抗，我自然是毫无悬念地失败了。再后来，尤其是经历了一些事之后，慢慢就又发现老规矩有它的好处。老规矩不仅像是一张融入社会的通行证，更是一个社会之所以被称作文明社会的特质。比如，早些年间每乡每地都有乡规民约，商行也有它的商规，凡是大家族又必有族规……这些规矩，自然又都有一个儒家的精神源头。

如今的中国处在一个社会大变局之中。很多悲观的人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被毁灭的时代，还是乐观一点说吧，我们生活在一个价值观错乱的时代。从乡土社会进入经济或都市社会，从熟人社会进入陌生人社会，我们是跑得太快了，很多老规矩似乎都不需要而被丢弃。当然，也有一些老规矩已变得不合时宜或违背人的天性。

尽管我们未必知道规矩都从何而来，但心里却明白为何要遵循规矩。我们还须厘清应该继续遵循怎样的老规矩。有了“规”和“矩”之后，才有刻度和准则，才会产生好的家具。好的老规矩也如此：它是会产生善的，而善又产生了美。这时一个社会或许才会明白：不是无拘无束才是自由，人承担责任、遵循规矩才是自由的。（梁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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