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家具的设计重在与园林相和谐——访北京市园林古建设计研究院名誉院长金柏苓

沙 蕾/文

金柏苓是北京市园林古建设计研究院的前任院长，退休后被该院返聘为“名誉院长”，仍在院里主持着各项重点设计项目。北京新前门景观的门脸儿——月亮湾景区的设计，就是出自金柏苓之手。“我们这儿确实离不开老金，院里新来的几位年轻设计师目前还不具备老金这样的设计实力，还得由老金再带几年”，在北京市园林古建设计研究院——这所在全国园林设计界属一属二的大型设计院里，党委书记魏强如是向记者表明了金柏苓在该院的地位和重要性。

记者前来采访时，正在为中南海里的一处重要的景观亲手绘制线描图，身为皇族后裔的他，对于中式园林有着强烈的热爱和特有的感悟。于是我们的话题便围绕着庭院家具在园林中的应用展开了。 

记者：您说在古代的时候，人们在庭院里主要使用哪些家具呢？

金柏苓：这得看古人都在庭院里干什么了。其实仔细研究一下不难发现，我国古人在庭院里呆的时间比现代人要长得多，很多生活场景是在庭院里完成的，这可能跟古代没有玻璃，没有电灯有关。在广大的南方地区以及夏秋季节的北方地区，人们非常喜欢到户外来享受阳光。他们不仅会像现代人一样，在户外赏花、游玩，而且还会经常在户外读书、抚琴、对奕、丹青、小酌……甚至组织大型的歌舞饮宴，类似于现代的嘉年华会或户外PARTY。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中，（我们知道家具的产生都是由生活方式决定的），我国古代户外家具的品种那就多了。咱们先说说永久性的庭院家具，有桌、凳、榻、影壁、牌坊等，当然影壁和牌坊属于“城市家具”，还跟咱们平时所说的仅限于家居使用的家具不太一样，是指界于家具与建筑之间的一些事物，应该归入广义家具的范畴。至于临时性庭院家具，也就是常被搬到户外供人们临时使用的家具，那就更多了，有八仙桌、琴桌、食几、坑案、凳、绣墩、屏风、罗汉床、交椅等等。

记者：这些庭院家具都是木制的吗？

金柏苓：应该说一开始它们都是木制的。所有家具在远古时代都是仿建筑制作的，这一点上东西方都一样，由于中国古代建筑以木结构为主，因此我国古代的家具也基本上全是木制的。但由于庭院家具长期放置于户外，有一个风吹、雨淋、日晒易于损坏的问题，所以后来很多木制家具就被做成了石头的，比如石桌、石凳、石案、石榻、石牌坊等等。但这些石制家具在造型上，依然保留了木器作的特色，我们从它们身上可以看到木制家具的影子——原来用木头做的时候哪儿该有个牙子，哪该有个枨，现在用石头做了，它依然把那个牙子和那个枨原封不动地复制了过来，尽管在石制家具上，这个牙子和枨已不具备结构上的实际作用。这种我们称之为“石仿木”的做法，在庭院家具上应用得特别多。魏晋以前我国所有的石制家具都是石仿木的，唐以后木作特色和石作特色才逐渐分开。

记者：现代的中式庭院里，人们依然用这种方法来设计制做庭院家具吗？

金柏苓：现代庭院家具的制作手法就丰富得多了，有用石制的，也有用金属的、塑钢的、竹子的，还有里边用钢材表面用藤条包裹的。所有这些材质的应用都是为了解决两个问题：一是耐受性的问题——庭院家具长期放置在户外，因此必须要足够结实，能承受风雨和日晒；二是感官舒适性的问题——庭院家具作为庭院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庭院建筑形式的一种延伸，所以必须与庭院的总体建筑风格相统一、相和谐，否则就会看着不舒服。此外，它作为供人们休憩的工具，坐上去或倚上去也应该是舒服的。而金属、石头制作的庭院家具无疑是冰冷的，肯定没有木制的温润宜人。所以现代庭院家具在设计和制作上，还是在追求一种木制化的表面效果，比如前面说的钢材表面缠藤条的作法，就会让人感觉温暖舒适很多。另外现在随着科技的发展，也有些适用于木材表面的涂料已经被发明出来，应用这些涂料以后木材既可以保持原有品相和特质，又能耐受风雨。这使得直接用木材制作庭院家具成为了可能。

记者：庭院家具在设计上跟室内家具有哪些不同呢？

金柏苓：庭院家具从功能上讲，主要是供人们休憩，此外也兼具划分空间的作用。庭院家具的这些功能，决定了它在造形和规格上比较灵活，不像中式的室内家具那样，在造形、规格、摆放形式上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中式的室内家具主要功能是体现礼仪和宗法制度，相比之下使用功能都要退居第二了，而庭院，由于是人们休闲娱乐的场所，在这里，人们对家具体现礼仪宗法的这一功能，并不十分强调，因此庭院家具的使用功能基本上就是它的全部功能。由于庭院家具的这些特性，使得庭院家具几乎是中国古典家具中最洒脱最浪漫最平易近人的家具。比如根据需要，一块石头或一个树根就可以成为小凳或桌子，一截断木上刻了字就可以当作屏风。此外木躺椅、木秋千等，也都只能在庭院里才得一见。

记者：您认为庭院家具在设计上有什么规律可循吗？

金柏苓：基本上没有，庭院家具在设计上可以说是百无禁忌，想设计成什么样子都可以，但当然大原则是有的，刚才说了，一是要舒适、耐用，二是要跟建筑风格相谐调。跟建筑风格谐调统一可以说是庭院家具在外观设计上最大的原则。我是作园林设计的，庭院里的家具怎么设计其实我不懂，但我知道我设计的庭院里需要什么样的家具。所以我觉得做庭院家具的企业要想做出满足市场需要，满足园林设计师需要的家具，应该多跟他们沟通，不仅是在做定制产品的时候，在设计制作批量产品的时候也需要多与园林设计师交流。

随着中国城市化的步伐不断推进，城市住宅的不断兴起，人们对于城市建筑的配套环境（包括小区园林、楼宇内的公共休闲空间、各式私家花园等）都有了更高层次的要求和标准。作为小区景观环境的重要组成元素、各式庭院内重要的点睛“道具”——庭院家具的设计和研究也愈来愈受到人们的关注和重视，那些粗糙的、千篇一律的庭院家具已经不能满足城市人群的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