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针坏了

作者近照

　　带着地图和指南针，我们还是在丛林里迷路了。指南针非常精准，性能一直很稳定，我们一路又都小心仔细，但除了几处零散含糊隐隐约约的地标，地图上所有重要的标示我们都找不到，怎么办？怎么出去？路在哪里？是地图有问题？过期了？还是指南针坏了？失灵了？怎么办？太糟了，摸不清方位、找不到路、见不到人……要是食物完了、水尽了、天黑了、野兽来了……怎么办？

　　要想办法赶快出去！地图、指南针都不能用，全乱了，虽然还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但，如果还是继续照地图用指南针，肯定不行！路究竟在哪里？怎么才能出去？工具都没用了，只剩下我们自己，靠自己，只靠自己！如此真切，每个毛孔都在收缩，如此认真，每条血管都在跳动，我们用力深吸气，慢慢呼出，心揪得没那么紧了。

　　我们张大每一个毛孔、竖起每一根汗毛、绷紧每一条神经，打开所有从没有过的搜索方式，进入所有最细致入微的思索，脚忘记了酸痛，手没有了疲惫，眼神无比锐利，头脑崭新清晰，我们认真观察每一片树皮的纹理，仔细辨认每一块石头上的青苔，努力研磨每一寸土壤的湿度，小心识别每一处动物留下的痕迹，时时，我们都紧紧地盯住太阳，光啊，迷误里绝对不能没有的光！我们忘记了一切，忘了渴、忘了饿、忘了累、忘了怕、甚至忘了我们已经迷路，我们只知道发现，只为发现，所有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点、每一滴的发现，都是那么宝贵，那么让我们欣喜癫狂！这些奥妙都是自然给生命的恩赐啊！要活下去，要走出去，要走出这自然布下的迷宫，我们只剩下、所以也必须耗尽所有身心投入自然，向自然寻觅、呼救、求助。

　　一个接一个的发现，喜悦中我们忘记了迷茫，有的只是一寸寸摸索、一步步向前，终于，哗哗哗……水声！欢腾着，跳跃着，循声音我们觅到了溪流！有水！不怕了。一瞬间，我们才又意识到已经迷路、同时也意识到即将获救，沿着溪流很快就能出去了！我们浸在满满的喜悦里，轻快又跌跌撞撞地沿溪水奔跑！出山了！得救了！这就是艺术！生命的内在对生命存在的拯救。

　　用纯粹和认真刺穿迷误直达本质，就是艺术的精神和方法。在感受层面真正融通了艺术，就能真正认识生活，真切体会到生活里无处不在的美好，清晰地认识自己，知道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们要什么，不要什么。生命的内在是感受外部，生命的去向是以存在去推动外部，当我们的艺术感知真实地接通了生命的来处和去路时，美好感受就会从四面八方源源不绝地涌来，生命的热望也会源源不绝地涌向四面八方……世界如此美好！生命如此美好！艺术就是拯救。（原载于《中式生活》杂志2010年第六期，作者：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