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的织造——紫禁城内的皇宫地毯订制

当我们在一个柳絮飘飞的下午前往故宫采访研究宫廷地毯的专家苑洪琪时，她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则故事：大概在1998年，时任宫廷部副主任的苑洪琪收到一些关于故宫大殿的扫描照片。这些照片是一个叫麦克的英国人寄来的，麦克说自己在英国经营一本纺织类杂志，对中国地毯很感兴趣，可是却找不到中国地毯的实物，他从其他杂志上发现故宫大殿里满铺着地毯，便把这些照片扫描下来寄到故宫以寻求帮助。两个月后麦克来到故宫，苑洪琪领着这个高鼻子英国人去大殿看地毯，麦克翻看之后就看出大殿里铺设的不是古代地毯，而是后来复制的。苑洪琪对他说那些老地毯太破旧了，都存在库房，要看的话需做好心理准备和防护措施。麦克一听就去前门买了工作服和防毒面具，穿戴好又来到故宫。库房的门被打开了。当看到那些数百年前的地毯时，麦克激动万分，竖起大拇指直说这是他见过的最早的中国地毯。每一张地毯卷起来都比牛腰还粗，工人们又揪又拽才能把它们弄出来，麦克在一旁呜呜啦啦地说，你们慢一点，慢一点，你们要像婴儿一样。他还说这一块是明代的，那一块是清早期的，他要马上修改出书计划。麦克最后挑出了不同时期的20块地毯，让故宫工作人员帮他拍了照。他还建议故宫改善保护明清地毯的环境。

宫廷订制

中华民族有着很悠久的游牧文明的历史，所以中国也是世界上最早用动物毛编织地毯的国家之一，比如从新疆和田古墓葬中就出土了距今约2000年的地毯残片。苑洪琪说，在古代，地毯起源于游牧民族，具有很强的游牧民族特色。她举例说：“为什么江南地区的人穿丝绸？因为那个地方适宜养蚕，适宜桑树的生长。黄河流域产棉，当地人就多穿布衣。而游牧民族，则喜欢穿毛的东西。”

虽然元代地毯至今没有实物被发现，但仍能据史料判断建立元朝的蒙族人在大都（今北京）宫殿里大量铺设和使用地毯。蒙族人的生活本来就离不开毯子，他们在毡房的地上、床上铺满毯子，也用毯子在毡房内部围上一圈以防风保暖，并且还用毯子在房内隔成独立房间，甚至马背上也都有坐毯。苑洪琪说，蒙族入主中原之后，在元大都的宫殿之内，他们铺设的地毯仍带有草原的风格，并且也更为讲究。

明清时期的宫廷地毯就有迹可循了。当被问到彼时的宫廷地毯从哪里来的时候，苑洪琪说，它们仍然来自少数民族地区，主要集中在新疆、西藏、青海、内蒙、宁夏等地，而尤以新疆和内蒙出产的地毯为最佳，产量也最大。这些地毯在过去数百年间被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北京的紫禁城中。苑洪琪说，因为皇宫内宫殿、房屋林立，且地毯属于生活消耗品（坏了脏了就要换掉），故而，所需要的地毯之数量就非常的大，“比如新疆、西藏等地，每年都要进贡毯子，毯子是这些地区的土特供品，而进贡上来的毯子都是用来直接抵赋税的，这可以想象当时皇宫用毯子的量多么大。”

宫廷造办处大概有四十多个作，其中就有“毡作”。所谓毡作，一个职责就是各地进贡上来的毯子都要经过此处，经过皇帝的检查和验证，还有一个职责是，皇帝提出要求，地方上再去制作毯子，这就是宫廷的订制。关于宫廷订制，苑洪琪说，“比如需要什么材质、什么颜色、什么纹饰、铺在什么地方、毯子要多大、需要量有多少等等，这些都有具体的要求”。如果不符合皇帝的旨意，则需要修改或者重新来做。

前三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和后三殿（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所铺设的地毯最具代表性。太和殿和保和殿是长方形的宫殿，所以铺设的地毯也大致是长方形，纹饰是两条龙（一上一下回环交互），“比如太和殿面积有2300多平米，总共铺有55块地毯，地毯有大有小，小的有20多平米一块，最大的那块铺在宫殿正中央，超过70平米”。而因为中和殿是正方形宫殿，所以地毯都是正方形，纹饰则是一条龙，正盘踞在每张地毯的中心位置，显得特别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