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紫檀柜子让我几多梦回 辗转追忆

那对紫檀木的柜子，从我有记忆起，就被扔在杂物屋里了。我也很想打开看看，但却只能远远地站着。那柜子上面压了很多东西，前面还有好多玩意儿挡着。整间屋子，弥漫的都是一股呛鼻的尘土味。

大人都不怎么谈及它，就如同那个经常被忽略的我。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而我是小妹。家里不富裕，每天早晨，父亲会给两个哥哥一人一只水煮蛋，轮到我，一只鸡蛋就被切成块，和母亲、大姐一起分了吃。哥哥们在家里最受宠，姐姐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活，而我时常这样想，如果有哪天我没有出现在家里，大家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吧。就好像有一次，全家一起坐车去远村的姥姥家，我跑得没了影子，直到晚上他们回来，才发现我已经自己回来了，在杂物屋那里，坐在小板凳上面看书。

我家的家具，是做机械工的父亲亲手打的。他当时拿了一些家具图纸，照着上面的样子，打了柜子，打了能拉开变成床的沙发，还打了一些板凳。我对这些家具没有感觉，我想过，杂物间里的那对柜子，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不拿出来用。但又一想，也是，它处在其他的家具之中，太不协调了。我就只能去杂物间里看它——我经常长久看着它，看它每一个雕花深处都落满了细细的灰尘，像一层薄薄的烟雾，有故事感有沧桑感的烟雾。我总觉得，它像有话要对我说，而我，也有话要对它说，因为我们都是这个家容易被忽略的人。

再到后来，我就上高中了，从那个时候起，就离开了家，开始“漂泊”的生涯：高中在外住宿，大学在外省念书，找工作更是换了一个省。这些情况，家里都是预料到的。小时候有一次吃饭时，长辈说筷子握得离头儿远，人就走得远，当下听了这话，我就故意把筷子尖往远处挪了挪，他们都看见了。从家里出来后，感觉更孤独了，但是心里也算是安定，因为我的一切步伐，都是自己实打实走出来的，而且我还是所有兄弟姐妹中出路最好的一个。在这十几年之中，爷爷、姥爷和奶奶去世，父亲得了心脏病……可每每一想，都总觉得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我一直对家人的情况不是那么在意。

忘了是哪天了，去逛老家具店，看到一对紫檀木柜子，雕花深处落满细细的灰尘，我当时感觉有些惊悚，因为这和我记忆中家里的一模一样，难道老家具的款式在那个年代是那么统一？店长说，这柜子已经售出了，明天就要被拉走了。回到公司，晚上加班的时候，又想起这件事，忍不住给家里打了电话。万万没想到，母亲这样在电话里说：那柜子早就卖了，当时你去外面念书，需要钱，卖了正好。咱们家里挣多少钱，你也有数，你当时每月从邮局取钱，也从来不问问钱是哪来的，怎么会知道这事呢？卖柜子的时候，你爸爸还特别心疼，说这是古董柜子啊，传家宝啊，无论如何都不想卖呢。

我感慨极了，一是因为家里对我默默付出的种种，二是这些年我不关心家事，也不怎么回家，连那柜子被卖了，居然都不知道。第二天，那家具店还没开门，我就在门口等着。等老板来了，我就跟他说了这对柜子的故事。我还说，能不能和买主商量一下，把这家具让给我。没想到，老板打了一个电话后，就同意了，因为买主是他的亲戚，是比较好说话的。过了几天，这失而复得的柜子，通过物流寄回到了我家里。我还要家里准备准备，把那些柴木家具都换了，等我去买一些红木来，和这柜子配着。

我觉得，这对柜子是我和家庭紧紧维系在一起的明证，恐怕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引着我去追寻它，再和童年那个自卑而孤独的孩子化解心事，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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