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在你看来,中国藏家走向海外,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龚继遂:就中国古玩而言,中国收藏海外大概经过三个阶段,先是零星找海外藏家、小商家买低端的、便宜的东西,赚取差价,因为在当时的市场上,欧美比港台便宜,港台比大陆便宜;之后是走进拍卖行,买买高端的、传承有序的、御藏御制以及能够保值的作品,这多是由于国内拍卖行兴起,急需高端艺术品,作为拍卖明星,引领潮流,这里面值得注意的是使高价合理化的“瓷器爱国主义”;然后是外国人送进来,中国人出去找的字画多,外国人送进来的器物多,因为字画赝品多,差价低,外国人收藏少,而国外藏家的器物则传承有序,差价高,他们愿意获利抛售。
记者:在内容上,欧美和日本等主要市场之间有何区别?
龚继遂:欧洲瓷器收藏强,很大程度上大部分收藏维持欧美流通周转,而非回流大陆。北美与前者类似,也是瓷器、器物收藏多,学术支持很完整,有自己的收藏传承和收藏群落。而日本情况比较复杂,简单说来,日本向来起中转站作用,中国收藏通过日本流失到欧美去,欧美收藏再通过日本回流到中国来,比如著名的山中商社、龙泉堂都精于此道。但最近十年日本经济停滞,大量器物收藏流散到欧美,字画则回流到中国。当一个民族地域发生经济波动,它的部分资产被国外持有,等经济恢复时再继续做资产财富流通周转,这以后会变为常态。
记者:前面说的是中国古玩,西洋藏品的情况如何?
龚继遂:举个例子,嘉德有个邮品部负责人叫郭学广,他的本业是集邮,是系统的外国邮票收藏家,但即便在当年邮市最火爆时,他的藏品也根本没法交易。中国基本上还是一个消费产品的进口国,文化产品的出口国,我们消费西洋音乐、文学、汽车、奢侈品,这些有资本附加值的东西,但西方视觉艺术、邮票,这些我们就没有。西洋画我们很熟,但我们哪有毕加索的画?除了路德维希送了一点,还都是一般的作品。收藏是一个文明的缩影,要流通,首先要有懂得这个文化的人。很多国外收藏品类,在国内都没有支持它流转的社群和圈子,所以外国文物在中国基本是有行无市。
但是有一个品类中国人开始买了,就是当代艺术品。首先,它对作品的呈现是一个重新编码的过程,对于作品的接受和解读是一个重新解码的过程,无论是国内国外,都不好懂;其次它的语言是国际化的,掌握了编码,谁都能读懂。
另一个值钱的大宗品类是珠宝,它文化性比当代艺术差,但商业性更强。它没有真伪之争,价值以原料价值为主,设计语言通用,比如伊丽莎白·泰勒珠宝,也会有中国人买。实际上中国翡翠也已经国际化,它的最大买家是西亚和阿拉伯皇族。
记者:中国今天的收藏市场与日本当年的区别是什么?
龚继遂:中国人以买本国艺术品为主,而当年的日本人比我们现在更有国际视野,对外国文化更感兴趣。当时是日本经济泡沫期,日元强劲,那时也有很多炒家,有闲钱盲目进来。这与国民性无关。艺术品收藏基本是流动性过剩的资产配置,是一个洼地,“炒”是很自然的。
从品类来说,以油画为例,日本收藏国际化时,文艺复兴写实主义即使在西方货源也日益枯竭了,所以他们主要拿的是印象派作品;而香港台湾紧随其后,也拿到一些,以台湾为例,10年前苏富比统计,单价200万美元以上的作品就达到200幅以上;韩国则丧失了这个历史机会,后来拿的主要是现当代艺术作品。
这些基本都是资产配置手段,并不是说毕加索就一定不能买。实际上艺术品收藏反过来一定会促进艺术的发展,像韩国的光州艺术节已经常态化,在亚洲地区很有名。东亚的中日韩则慢慢形成一个当代艺术联盟,这都是好事。
记者:中国买家大批出现,还是在中国现当代作品在国外开拍之后。你亲手开创了苏富比在香港的中国当代油画拍卖,当时是怎样的情况?
龚继遂:当时中国买家去海外有两个基本的限制因素,一是外汇,二是签证。也没有完整的藏家群落,我们推出这个新的拍卖种类,根本没想到赚钱,也不知道是否可持续。这里面有个花边,1997年苏富比曾经有个伦敦当代艺术拍卖会,实际上是我离开苏富比之前筹备的,成交率12%,流标率88%。这说明中国当代油画当年根本不流行。
1995年苏富比举办中国当代油画第一次拍卖。我当时决定用陈逸飞的油画《黄河颂》做封面,这在当时有一定敏感性。我还给总部写了封信,征求意见。因为当时正值香港回归,封面上一个八路军战士,是不是意味着红色中国占领苏富比老牌帝国主义拍卖阵地?
记者:这后来是怎样处理的?
龚继遂:陈的常见作品分三种,一是商业化的江南风景,另两个是英雄美女题材。比如中国军事博物馆收藏的《攻占南京总统府》,即使胜利场面,也是胜利激情,疲惫面孔。而《黄河颂》与前面三种都不同。它充满抒情色彩,不是暴力、战争,而是全民信仰时代阳光少年的自信和青春,有极好的象征意义,代表民族复兴和少年中国展望。
后来我们热烈讨论之后还是决定用《黄河颂》。理由是陈是中国官方推荐,美国汉默画廊代理,回赠中国领导人的御用艺术家,一向走商业路线。但《黄河颂》饱含青春激情和“文革”真诚信仰,是历史瞬间特殊产物,可遇而不可求,即使有再高的技巧,也不会再有那种创作激情了。我们将其作为封面,既表明我们的判断,也表明我们希望商业之外,严肃拍卖应有美术史价值和定位。这是我在拍卖目录上写的原话。
记者:你个人也是知名的海外收藏家,具体经历是怎样的?
龚继遂:我个人主要做宋瓷和古玉的收藏,大都是1990年代初在纽约、香港买的,当时的价格才几万块。这些一直不值钱,因为政策限制,没有市场,也没有流通性,就是个人用来养气。我一直觉得商业的总是不如经典,我的收藏一直是卖掉商业的,换成真正的收藏。比如我买过40多张林丰年的画,还买过二三十张齐白石,都慢慢卖掉了。
当然也不都是拍卖,比如我有一块古玉,卖给了一位领导人的二姐。她到现在还来问,龚先生,我买的玉值多少钱了?您多少钱愿意买回去?我说当初几万买的,现在值十几万吧,您随时不要我随时给您十几万,她说那才这点钱我才不卖呢!您不必每次都跑来气我吧。
私人交易还是会有很多麻烦。我个人认为,不要和权贵做生意。权贵从底下买东西,总要给点面子,少要一点钱,但有时少要钱可以交朋友,有时少要钱也交不了朋友。现在在市场上这部分人很少了。还在的也照规矩办事,持有力比较强。像当初我卖的齐白石被一位省级要员买走,现在行情涨得比较高了,那些东西也没见他拿出来套现。
艺术品一定会向权贵集中,作为他们财富配置的一部分,这不是正常的,但是必然的,国外也是这样。以前官僚就是文人,艺术品是士大夫生活方式一部分,有人文色彩。历史上看,原来这个舞台上很多权贵,现在看反而不多。一是现在职业政治家都不是传统文化人,二是市场化后,财富配置手段多了。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个市场更有规则了。
[ 网站编辑:曹喜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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