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茶思寻茶道 烟雨迷离山水中

几年前我在京都准备中日茶道的论文，在去往高山寺的路上遇到了幸子，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茶道师，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成为了挚友。

关于日本早期茶的发展历史，尚无定论，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京都是日本抹茶文化保存最为完整的地方，高山寺茶园也是日本最早的茶园之一。出生在高山寺茶园的幸子是当地茶商的女儿，受父亲影响，有着正宗的“千家”传统，到了她的家里，幸子穿好和服，为我表演自古以来的点茶方式，说是表演，其实是幸子每日的功课，她每天上午都是在茶室度过的，这也是她最习惯的修行方式。她的动作平淡真挚，是严格按照千家的“和敬静寂”的态度。

日本人经常讲一个故事来说明表千家和里千家的区别。一对双胞胎姐妹分别选择了表千家和里千家学习茶道，结果学习了表千家的变得格外沉默寡言，非常内敛；学习了里千家的则变得活泼大方。显然幸子是里千家的代表，“你坐在这里，感觉和坐在地面上没有不同吧？”这是里千家最关心的问题，他们认为虽然形式略微不同，他们所尊奉的茶的精神没有丝毫改变，“和、敬、静、寂”都在。

一期一会也是日本解释茶道思想时经常使用的概念，一期一会意思是一生只见一次。这种观点来自佛教的无常观。而这种无常态才是人生的实态。面对各种无常，有的人绝望悲观，有的人在生的瞬间全力拼搏，佛教的无常观督促茶人们尊重一分一秒，当举行茶事时，每个人都抱有着“一生一世只一次”的信念，的确，即使是常来常往的老朋友，在此时节、此茶室、此道具、此气氛下举行的茶事是不可能再现的了。主人客人都要有一种“紧迫感”，这种紧迫感又是创作不朽艺术的一种精神源泉。

日本茶道的秘事在于打碎了山水、草木、草庵、主客、诸具、法则、规矩的、无一物之念的、无事安心的一片白露地。许多年后，回到中国，发现一个现象，今日大陆，喝茶者多，寻访茶道者也很多，可是众说纷纭，缺乏常识。甚至连基本的何为“茶道”都是一笔糊涂账。

回顾台湾的茶道发展路线，就会发现，30年前的台湾和当今大陆对于茶道的认知几乎完全一样。中产阶层兴起，开始注重生活品质，大批富裕者不满足卖茶喝茶的样式，开始寻求自己的茶道。这不是一条顺利的追寻里程，台湾走过许多弯路；例如爆炒茶叶和器具，以收藏来取代茶道；求时髦，谈客户大摆茶席，中国大陆也开始逐渐效仿，直到现在，台湾茶人才走出了一条文人化的以造境、赏器、品茶、交友为内容的路径，隐隐约约地和古代文人的茶道接上了脉。

茶道无法分享，就好比人们常说的那句禅语——“不可说”，一说就破。所谓的理解其实叫做宽容。面对眼前的茶具及插画，目力所及的是另外生出来的一个世界，它有山水、清晨、微风、蝉鸣和一个文人的返璞归真。

高唯唯： 黑龙江省哈尔滨人。诗人、资深媒体人。曾任《凤凰周刊·生活》杂志主笔，《originblue》杂志执行主编，现任《中式生活》杂志副主编。十多年来，在各类媒体上发表诗歌、艺术鉴赏类文章近百万字，对中国传统文化及欧洲文学有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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