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信鸽协会主席李忠惠与王世襄鸽缘

只要是对王世襄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玩家”。王世襄逮着什么玩儿什么，不仅玩儿，还一本一本地出书，这些书还是此领域内非常权威的，能玩儿到这般境界的人可真不多。

李忠惠跟王世襄很熟悉，两人是在王晚年时相识并开始交往的。如今，在李忠惠家中还珍藏着一些他跟王世襄（以及王妻袁荃猷）的合影。照片中的王世襄面带笑容，看起来很和蔼，易于接近。李忠惠告诉我们，王世襄从十来岁就开始养鸽子，还养蛐蛐、蝈蝈、油葫芦等，甚至十六七岁时还跟着人去“熬鹰猎兔，驯狗捉獾”，玩心特别野。“他收藏老家具也特别厉害，尤其是明式家具，一般都是故宫一件，王世襄一件。”

养鸽子呢？可说的就更多了。王世襄在书里，叙说了很多有关中华观赏鸽的趣闻故事，也记录了老北京养鸽子的不少“行话”，这些“行话”是局外人所不知而局内人会心会意的，听起来特别有趣：鸽群在天空中盘旋，叫“盘儿”；玩家一声吆喝，鸽群从院里或屋顶飞起来，在上空盘旋，按照玩家的训练和指挥，鸽群变化出各种队形、高矮（离地）和快慢（速度），叫“飞盘儿”；自家鸽群冲入别家鸽群，叫“撞盘儿”（“撞盘儿”者有双方互相约定的，也有的是为了显示自家鸽群高贵或技高一筹，故意搅乱别家鸽阵，将惊慌失措的鸽子裹挟走，“撞盘儿”类似于军队之间的遭遇战）；“撞盘儿”之后分开，鸽群各自归队，则叫“掰盘儿”……

王世襄还在书中记下了自己观察鸽群洗浴的过程，他将观看美丽活泼的鸽子洗澡当作人生的乐事之一，往往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专注而轻松：“有一只好像很勇敢先跳下水，愣了一下，才伏身以胸触水。随后有两三只开始仿效。这时盆沿上因太挤而打起架来，互以喙啄。有的被挤下水，这倒好，落得下来，不再打架，也开始洗澡。霎时间盆中已满，早下去的不顾周围索性散开尾翎，摇颈簸身，恣意扑腾起来，水花四溅，如雨跳珠，直到羽毛尽湿，沾并成缕，才跳到盆外。后下水的也都洗个痛快才舍得出盆。这时水面浮起一层白霜，盆外地面也都已溅湿了……”

王世襄也会从中得到一些“万物静观皆自得”的感受，他觉得，不仅仅是鸽子，也不只是一竹一木、一草一花，包括他自己，都显得和谐、安详和自然，万事万物都按照自身的规律在运行。李忠惠对王世襄所描述的种种细节都心领神会。他认为，一大早把鸽子从鸽笼中放出来，让它们在屋顶上空盘旋，自己仰望着鸽群，眼睛紧紧跟随着它们运转，或者搬把椅子往院子里一坐，喝壶茶，听听青天下鸽哨的声音，就是一天最美的开始。

王世襄讲到一则故事非常有趣：唐玄宗开元年间宰相张九龄在少年时，家养群鸽。每与亲知书信往来，只以书面系鸽足上，依所教之处，飞往投之。王世襄览史时有一个疑惑：养鸽者不能指令鸽子要它飞往某地，鸽子的天性是坚韧而恋家的，你怎么能把自家的鸽子放出去，按照你的意思想飞哪儿就飞哪儿呢？情况应该是这样的：若张九龄想把信送给某人，只有把某人家的鸽子拿几只来笼养，待需要通信是系信放飞；若张九龄还要收到回信，那只把自己养的鸽子送几只养在其人之处，回信时由他放飞，否则是无法互相通信的。

北京市信鸽协会已成功组织举办了很多次信鸽比赛，也印证了鸽子的这一习性。李忠惠所讲的故事也与此相呼应：几年前北京地区有个信鸽比赛，把参赛的信鸽装车上，拉到一千公里外的陌生地方再放飞，这些鸽子也能找到并飞回家，聪明而健壮善飞者甚至当天就能回来。李忠惠为鸽子的这种习性感到惊叹：“你说这么一个小鸟儿，放那么远一个地方，当天就回来，太奇妙了。人们为什么喜欢养鸽子，就是因为这里边有无穷的乐趣。 （邵河钟 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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