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儿·老礼儿·老红木 （续篇四）

张宝亭/文 （本网原创文章）

  上篇我和大家谈了老北京做、买、卖家具里的讲究，今儿个我想给大家讲个老北京家具行里的故事，兴许从这里头您能咂摸出点道道来……

 图1：清末官宦大家的厅堂陈设

  话说在早年间，北京城里有个朱姓人家下有三子，大儿子天玉眼瞧着成了半大小子，当家的便跟媳妇商量：“这老大上了好几年私塾，跟着张先生学了不少学问，也识得了不少字儿，现在先生也走了，我想让他跟着他舅舅学个木匠，有个手艺过些年儿也好说媳妇。”媳妇巴不得让孩子有出息，赶忙说：“就听你的，他舅舅打小就挺喜欢天玉的，过些日子他舅舅回家来，咱儿去他舅舅家一趟。” 天玉的舅舅刘德祥是京城外西南良乡这一带方圆几个县有名的木匠，小时候家里托人说情，让他拜当地有名的于木匠为师，跟着师傅干了十年后师傅去世。自打师傅去世以后，刘德祥就挑头儿带着几个师弟儿扩大了场子儿，打棺材、盖房子、做家具，甭管是民家的活儿还是官府的活儿，啥活儿都干。有一天在官道儿上碰见官队，那领官见他们大车上的家具活儿做得精细，便禁不住和刘德祥聊了起来。

图2：清末家具陈设

  刘德祥得知，这官队是打南边儿进京城送贡品的，说是贡品，就是一车车死沉死沉的木头。刘德祥干了多年的木匠，打小就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经多见广，也是头一次见到这黑红色儿、紫红色儿、比那榆木疙瘩还硬、还沉的木头。刘德祥问领官这是什么木头，那领官也说不上来，只说是接上一站的时候听说是打南洋来的，这木头进水就沉底儿，怕出差错所以只让走旱路。领官围着刘德祥他们做的家具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边看一边夸这家具做得好，说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手艺，刘德祥告诉领官说，这是县衙里派的官活儿，做得了忙着给送去。 打那天儿起刘德祥这班木匠全都搬进了京城，专门儿给宫里儿做家具。甭管是手艺还是这几个人的家境，都有了根本转变，这名声也更是大了去了。正当刘德祥需要人手儿之时，赶巧自家外甥朱天玉投门自然欢喜，跟官府打了招呼，便收为徒弟。 图3：清末私塾文人像 话说朱天玉正式拜舅舅刘德祥为师傅，学起了木匠手艺。师傅板着脸告诉他：“现如今儿比不得从前了，在这儿你就得跟我叫师傅，咱得按规矩办事儿，不听话不仅要挨罚，还要挨打。我们现在是给宫里做事，是伺候皇上的，这活儿干不好是要问罪的；这木料和以前的也不一样，又沉又硬，做起来费功夫。”天玉问师傅这是什么树的木料？师傅说：“我也没见过，说不上来叫个什么，我和大伙儿合计了些日子，都说叫红木儿吧，领官听了报了上去，传话回来说宫里特高兴，特赐名这种木头为红木，红木儿这名儿就是这么来的。” 那大明朝正是朱家的天下，按五行学说这大明朝属火，也就是火命，朱就是红，从皇上到满朝文武再到黎民百姓谁不盼着红红火火？红木，这名儿听着就喜庆、吉祥、上口儿；再看这木料做的家具，沉甸甸的越用越亮，哪哪都让人看着爱不释手。老辈人叫木头名儿都跟树名连着，只有这红木没跟树名连着，其实谁也没看见过这红木的树长得是啥模样。 朱天玉从小就聪明，心灵手巧，跟着张道轩先生好几年，学了不少的学问，再加上他本身悟性就高，学起东西来自然就快。

 图4：清代贝勒居家合影

  转眼到了年根儿底下，领班师傅刘德祥带着师弟和徒弟们回家过年。当妈的见儿子天玉长得壮实了些，问儿子学了哪些手艺，天玉告诉爸妈，这半年多舅舅竟让他干的全是力气活儿，运木头、搬木头、烤木头，还整天让我画画儿、画大样儿，有的时候儿，让我开锯、磨刨子，还老说我磨得不平，也没教我什么手艺。当爸的说：“你不懂，这就是手艺！你也就是跟着你舅舅学徒，你要是跟着外人学徒，连这活儿都不会让你干，你得给师傅端尿盆去，知足吧你！不信问问你舅舅他给师傅端了几年尿盆？挨了多少打？自古道：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舅舅让你干这个，是正经儿的手艺活儿，这是让你打底儿呢。” 第二年年根儿回家，天玉跟爸妈说这一年干的全是锯木头下料的活儿，自己个儿磨刨子、开锯了，现在敢拍着胸脯子说只要看看锯末、闻闻锯末味儿就能知道是什么木头了，更不用说看木料花纹儿之类的了。跟爸妈说这红木儿分着好几种呢，都得挑出来，不能混了，一根都不能错。木头不一样，味儿也不一样，纹路儿更不一样。南洋来贡木头的差官到坊子里来过好几回，送来的木头堆成了山，差官还给我们讲南洋的事，跟听天书似的，挺新鲜好玩的。说舅舅还老是让他没事就画画儿、画大样儿，告他说不学这个就干不好活儿，这次天玉不敢说没学手艺了， 图5：清代达官贵人的像与家具陈列 第三年一进腊月门儿，天玉回家跟爸妈说这一年打了一年的榫子、画了一年的大样儿，现在给他一块木头，他一下刨子一下锯，看看花纹儿就能知道这块木料是长在树的哪个地方了，是树底下挨着根儿那段儿，还是树中间或树上边的，哪段儿跟哪段儿都不一样，用在家具上也不一样。到家的第二天，出去置办回来了锯、刨子、凿子等一大堆的工具，把各种工具都开了刃儿，在院子里叮了当啷地拉开架式，让两个弟弟打下手，把房檐儿底下晾了多年的老榆木破成了板材，天玉一边带着弟弟拉大锯，一边告诉弟弟说：“这几根儿榆木都干透了，木性都没了，做出来家具保证不变形儿。”小年儿的头一天，哥儿仨做成了一屋子的新家具，引来亲朋的夸奖。当天玉给舅舅说起此事时，他只哼了一声儿。 第四年的年根儿，天玉再回家过年时，已长成爷儿们的样子了。他跟爹妈说已经开始做家具了，头一回做就挨了舅舅打，打完了舅舅才说我把料上下用反了。舅舅暗下跟天玉爹妈夸奖说：“天玉这小子真是块好木匠坯子。（未完待续） （编辑：锦轩） 本网站特别提示：未经本站书面授权，任何网站、媒体不得转载、摘编本站原创文章，违者追究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