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让人舒服的家具店

 薄翠/文 高立/摄影

逛家具城是件挺累的事儿——几千平米的卖场里，东瞧西看的走了大半天，口干舌燥，脚底起泡，可看来看去，家家的东西其实都差不多，未免有点视觉疲劳。此时，忽闻一阵鸟语虫鸣之声，不觉让人神清气爽心头一振，寻声探去，便进了这家名叫“泰隆”的古典家具店。

“泰隆”位于北京丰台成寿寺路，爱家红木大观楼的二楼。店主姓赵，掌柜姓金，俩人都是老北京，这店里活蹦乱跳的黄鸟儿、红子，浅唱低吟的蝈蝈儿、蛐蛐儿、蛉子……还有那石头水槽里游来游去的小金鱼儿，都是他们养的宠物。几十平米的店面被这些小活物一装扮，立马儿就显出了与别家店的不同——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仿佛连空气都不再那么干巴巴的了，带着些水气儿似的，让进得店来的客人不由自主地先来个深呼吸。再喝上一口金掌柜亲手泡制的上品铁观音——嗯……香！一身疲劳，竟去得无影无踪。

金掌柜对客人总是笑呵呵的，先不忙着推销家具，一番让座沏茶之后，他会一边显摆自己宝贝蝈蝈儿和蝈蝈儿葫芦，一边跟客人聊些老北京的生活情趣——“北京人生活讲究舒适、从容、有条不紊，所以过去家家户户都养虫。老话说‘家养鸣虫，小儿不惊’，鸣虫自古以来就是闲适的生活标签。听着它们唱歌儿，人自然就会全身放松、呼吸均匀，心情也就会自然而然地平静下来……”没想到一只小虫儿还能有这么多说道。

攀谈之下方知，店主和掌柜都是颇具雅趣的“玩儿家”，花鸟鱼虫无所不至。店主在七八年前忽然迷上了古典家具，从别人手里买过几件紫檀、花梨、红酸枝后，总觉得不那么地道——不是做工不到位，就是造型有久缺，再不就是选料不够精，于是索性自己动手做起了家具，这才慢慢地有了这间不大不小的泰隆古典家具店。难怪他们并不急着向客人推销家具，原来他们的家具原本就是做给自己赏玩的，至于卖，反倒成了“副业”。

说到家具，金掌柜依然是那么不紧不慢、从容淡定，一边给客人斟茶，一边继续讲着关于老北京的情趣，显然还是没能从“聊天状态”进入到“销售状态”：“北京人用家具，最讲究个舒服。不光要看着舒服——体面、气派、养眼；还要摸着舒服；用着舒服；更要让人心里舒服。”

听了掌柜的聊的这些“讲究儿”，笔者不禁仔细端详起店内的家具来。

墙边，一对红酸枝嵌花梨瘿的小面条柜，四块面板都是用一块大料开成的，花纹两两对称，紫红色的边柜配上橙黄缀浅棕花纹的花梨瘿面板，看上去端丽雅致。两只小面条柜的侧板，也都是用整块料制成的，中间并无拼接。如此不惜大料而成一小器的情况在这家店里并不少见。整体看去，店里的每件家具的“脸上”都写着平和舒展，绝无局促、紧张、浮躁之气，果然是“看着舒服”。

打开小面条柜的柜门，拉出抽屉里外一摸，笔者不由得有些吃惊——抽屉的底面竟光滑得仿佛绸缎。“意外吧？”金掌柜笑道：“其实不光是抽屉底面，我们这儿就连顶箱柜的后背板，桌子椅子的底面，也都是打磨得跟看面一样。这不光是为了手感好，也可以避免积灰尘和剐衣服，另外抽屉底面打磨光滑可以减缓磨损”。看来“摸着舒服”确实名不虚传。

那么“用着”是否真的舒服呢？笔者随便挑了一张皇宫椅坐上去——嗯，不错，“开门儿”的大小，扶手的高低，背板的弧度，还有椅面到管足枨之间的距离都恰好合适。再坐到一张比较大的“四出头”上试试，依然很合适。金掌柜说：“别看椅子大了，但一些与舒适度有关的特定尺寸并没有变，所以人不会因为椅子大而悬了空。”

在店里转了一圈，忽然发现泰隆的家具的一个共同的特点——没有抽胀缝，这是怎么回事？金掌柜解释道：“我们这里的家具全部用‘蜡煮工艺’处理过的，所以木性比较稳定，基本上没有什么抽胀，更不会开裂和变形。所以我们这儿的家具不用留抽胀缝。这样做出来的家具不但漂亮，而且买走以后两年之内不用再烫蜡，方便。这应该也算是‘用着舒服’的一项吧。”一边说，金掌柜一边用手抚弄着身边的一张红酸枝方茶桌，那桌面溜光水滑、无缝无隙，如同一块紫红色的美玉泛着柔和的光泽，“这可真是个美人儿啊”，笔者心里暗暗赞叹。金掌柜看出笔者的喜欢，便接口说道：“这茶桌是没着过色也没作任何表面固化处理的，你看，里外都一样，木头本色儿。我们这的家具都是通过配料来保证色调和花纹一致的，绝没有家具做好后再着色、褪漆、做表面固化的情况。”

跟“美人儿”挨着的，是两张红酸枝的大画案，一张是用红酸枝红料做的，另一张则是特选红酸枝黑料制成的，通体油黑润泽，显得沉稳而凝重。两张大画案都有两米二五长，九十八公分宽。这么个大家伙买的人可怎么搬回家呢？金掌柜笑道：“这你不用担心，这张大画案是没有用过一点儿胶的，可以随时拆开。”哦？这么大的物件一点胶都没用，这可能吗？见笔者怀疑，金掌柜立刻亲自操起皮锤，铛铛铛地挥舞起来。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庞然大物变成了堆在地上的57块大大小小的积木——果然没有一点胶。“你还可以顺便看看它的榫卯、销子和穿带”，金掌柜擦着汗说：“怎么样？全都是用一样的料做的，在销子和穿带上，我们可没用一丁点带白皮的次料。”

听金掌柜这么一说，笔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己只是路过随便进来看看，并没打算买什么，却让人家费半天劲把这么大一个物件给拆了。可金掌柜却并不在意，笑笑说：“没关系，对每个心存疑虑的客人，我们都会尽可能地让他看个明白，这样他把家具买回家去心里才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