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威仪：国王们的坐具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宝座”是九五之尊封建帝王的专用坐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和无比的荣誉，而在世界文明史上，宝座也是其他国家和地区最高统治者的专用坐具。在一次世界级的宝座展览会上，我看到了40余件来自东西方不同时代、不同质地、不同风格的宫廷御座入驻法国巴黎的凡尔赛，我有幸带着我国的一件清代宝座前去参展。

宝座从来引人注目，无论是公元7世纪法国法兰克王朝达戈贝尔国王的铜制座椅，还是乾隆皇帝的硬木雕漆云龙纹宝座，抑或是教皇利奥十三世的船形御轿；繁复如威尼斯商人为教皇来访特制的巴洛克风格座椅、简约如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可移动御座，甚至原始粗陋如来自南太平洋圣多美尼加的矮小如脚踏的木雕宝座，但专题展览却属首次。

与通常人们认为的宝座的特色在于其美轮美奂的装饰不同，即便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经过最高的统治者的使用坐卧，也有可能成为宝座，决定因素在于它被放置的状态。脚踏、靠背和台阶是宝座的三大要素。如果说前两者尚不能成为宝座彻底区别于普通座椅的标志，那么置于高台之上，则象征着君主是与天、神最为接近的人。

在法国巴黎凡尔赛宫举办的“御座威仪”展无意搭建宝座的秀场，而是利用宫殿原有空间，将展品分布于各个殿厅进行展示的。这是一个以世界各国王室“宝座”为主题的专题性展览，萃集了以法国本国及其欧洲邻国为主，旁及亚洲、非洲、美洲等少数国家的相关展品数十件，其中既有历史文物也有现代欧洲皇室的实用物。比如陈设在维纳斯厅内的19世纪初普鲁士国王的宝座，宝座为圆形靠背，靠背顶端为王冠形，靠背中心及座面覆上柔软的红色织绒，靠背正中装饰双头鹰的形象，扶手及椅腿部分均以金属黄铜制作，扶手处装饰着造型逼真的狮面纹，后部两腿做成古罗马檐柱的造型，前面两足略呈三弯腿，足端做成卷草形，下踩圆珠。

拿破仑宝座

而作为5000年文明古国的中国，陈列在凡尔赛宫的黛安娜厅内故宫博物院参展的一件具有代表性的“乾隆朝紫檀雕漆云龙宝座”，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宝座一起，向世人述说着它的辉煌历史。这件宝座靠背扶手边框、座面、腿足采用紫檀木制，靠背为三屏式，屏帽上浮雕夔龙捧寿纹。靠背板及扶手中心部位均采用髹漆手法，红雕漆云龙纹。座面为硬板，面下有束腰，鼓腿彭牙，内翻云纹马蹄足，足下踩托泥。整个宝座看上去雕饰精美，恢弘大气。

西班牙查尔斯三世国王宝座

除了中国的宝座外，凡尔赛宫里还荟集了来自欧洲各国的宝座。这是陈列在凡尔赛宫维纳斯厅里的宝座，这件宝座最早为18世纪波兰王室拥有，1829年沙皇吞并波兰时又成为俄罗斯沙皇的坐具，这个宝座其实就是现在的沙发形式，宝座搭脑靠背及扶手腿足均为黄铜制，搭脑上方装饰有两个金翅的天使护佑着一个冠状瓶，靠背边框及“S”形的扶手均雕饰精美的欧洲蔓草花纹，四条腿呈倒立的锥状，柱形腿足，圆底足端，靠背及坐面则为红色织绒包裹，整个宝座由于采用黄铜所制，再加之红色的织绒做衬底，显得雍容华贵，富丽堂皇。

在凡尔赛宫维纳斯厅陈列的宝座

拿破仑的宝座为圆形靠背，靠背中心天鹅绒上以及两侧扶手的外框面上绣着N字，代表拿破仑名字Napoleon的头一个字母，靠背边框及扶手腿足部分均为黄铜制，四腿为方形直柱形，足端下踩方形柱础，扶于出头处装饰着一对黑白相间的冠状小球，椅座及靠背均为绒面，这件宝座造型端正，装饰华丽，是拿破仑时代的宫廷家具精品。

而另一件18世纪的西班牙查尔斯三世国王宝座具有明显的洛克克风格，椭圆形靠背，靠背边框及扶手、腿足均髹饰金粉，靠背正上方的金色圆开光内浮雕着人物头像，靠背及座面覆裹着红色的织绒，卷曲的扶手及三弯腿的线条优美流畅，明显受到洛克克家具风格的影响，“洛克克”时期是欧洲继巴洛克时期后的一个具有特殊风格的艺术时期，在家具的表现上呈现出家具的特征是波浪形，家具师创造了一种匀称的曲线，既是装饰味十足，又是高度舒适的风格，扶手与靠背的边缘形成优美的弧线，与人体的肩部、脊以及和搁置双臂十分适应。这件宝座的扶手与腿足均呈现出这种优美弧线的特点，而金光闪闪的扶手和腿足与靠背座面上的红色织绒在色泽上产生较大的反差，而这种反差正好映衬出这件家具绮丽秾华的珠光宝气。宝座足端做成狮爪抓球状，彰显着国王无上的权力。

凡尔赛宫外景

以上所介绍的几件宝座分别代表的是东西方两种不同的风格，中国和欧洲国家的宝座各有特色，别具风格。代表中国王权至上的宝座都采用名贵的紫檀、黄花梨、楠木等材质，有的还在宝座上嵌以各类玉石、黄杨、象牙、珐琅，或采用以木为胎的髹漆装饰技法，宝座造型庄重威严，靠背及扶手大多做成三屏式或五屏式的方角或委角，座面及靠背多为板式，就座时常在椅面上铺上柔软的缎绣坐垫及靠褥引枕，装饰图案则以龙纹为主题，一望而知是属于帝王的专属坐具。而西方国家宝座表面常施以明黄的金属颜色，靠背造型多为圆形或椭圆形，腿足或呈三弯腿造型或为直腿立柱式，这种直腿立柱的造型多取材自希腊罗马的檐柱风格，靠背及座面包裹大面积的织绒，装饰图案丰富而夸张，内容多为欧洲神话人物或猛禽神兽形象，这种宝座与欧洲宫殿内部金碧辉煌的室内陈设协调一致。

凡尔赛宫举办的宝座展，其宝座的陈列形式与国内的展览有很大的不同，国内的展览一般都是单独开辟一间展厅或展室，对某一项内容的文物进行专馆陈列。而在凡尔赛宫的展厅里，来自不同国家地区的宝座则“率性而为”的陈列在各个空敞的殿堂内，非但没有给观众带来生搬硬套的印象，反而与凡尔赛宫内部的皇室空间有机的结合在一起，产生一种“锦上添花”之妙，这种展览形式可以为国内的展览所借鉴。

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宝座在凡尔赛宫碰撞，让来自世界各地参观者们对“皇权与家具”的记忆久久不能褪去，让人们感受到即使是在相隔万里之遥的东西方，最高权利拥有者的“宝座”在体现“皇权至尊”的表现形式上也是高度的统一。（载于《中式生活》杂志2012年第三期，作者：故宫博物院宫廷部周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