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夏日

盛夏季节，当代人的清凉方式一般是空调、电扇，外加冷饮和冰点。那么过去的人们是如何纳凉的呢？您想知道旧时的皇家是如何度夏的吗？

皇家的夏日

现在参观过故宫的人都有这种体会，现在故宫的许多房间里面都装配了空调，过去没有空调，那些紫禁城的帝后、阿哥、格格们是如何渡过炎炎夏日的呢？在偌大的紫禁城中，他们是如何避暑、纳凉的呢？

豪华的避暑装备

其实，过去紫禁城避暑设施是极为豪华的，绝不逊于我们现代人，甚至会超乎我们的想象。

图一、后宫支摘窗

从紫禁城中的建筑本身特点来看，就已经具备了防暑的条件：紫禁城中前廊后厦的北房冬暖夏凉。北京的天气夏季早晨和夜间都是比较凉爽的。皇宫中的许多宫殿都高大深广，有支摘窗（图一），外檐挂堂帘。若居住在其中，早晨九点左右可以把堂帘、支窗放下来，以免屋外的热气进到屋里；傍晚的时候，日落西山，可以把堂帘卷起、支窗支起，让凉风进入屋内。难怪乾隆皇帝会有“深沉彤殿暑全怯”这样的诗句。

图二、长春宫凉棚烫样

不仅如此，在紫禁城的主要院落，到了夏季便会搭盖凉棚来纳凉。凉棚用杉槁、苇席绑扎而成，上开天窗、亮窗，以遮挡阳光，并根据需要调节光线。凉棚至立秋撤去。现在故宫博物院还保存有一架长春宫凉棚的烫样（图二）。

红木冰箱

此外，还有一种室内陈设的设备在紫禁城的夏天用的，那就是“冰桶”。以前，一到了夏季，北京的民间用冰大多来自什刹海冰窖、安定门外冰窖、阜成门外冰窖。皇宫内的用冰自明代便取自皇城内“御用监”冰窖（北海东墙外）。“冰桶”是木制、锡里、外有铜箍，约一尺五寸高，二尺见方，下有约一尺高的木座，上有两块带透空钱式孔的木盖，把天然冰放在“冰桶”内。

图三、象牙席

图四、牙丝宫扇

图五、清宫各式扇子

紫禁城内帝后们的日常用品，也俱是极尽奢华。象牙席，是皇帝的御用品。现在故宫就收藏着一张象牙席（图三），它由薄如竹篾、宽不足0.3厘米的扁平象牙条编成。纹理细密均匀，表面平整光滑，夏天铺垫，十分凉爽。象牙扇（图四）也是夏季宫中极为珍贵的用品。现故宫收藏的象牙扇呈芭蕉叶形，以象牙篾丝编成，扇边镶有玳瑁框，画珐琅彩绘扇把。扇面由洁白细润、宽不足1毫米、薄如篾丝的牙丝编成，均匀细密。扇面上镶有浅刻、浮雕和拨镂结合的牙刻菊、兰、佛手等花卉，色调稳重、布局严谨。除了象牙扇之外，清宫中有各式各样的扇子（图五），有缂丝的，有绢秀的，有羽毛的，还有纸扇等等，十分精美。清宫中还有一种类似现代的风扇的物品，是手转的和拉绳的两种风扇。这种风扇类似钟表的机件，上发条产生动力。这种风扇上弦后扇叶会自动旋转扇风，但风力都不大，只是夏天点缀的陈设品而已。

图6：珐琅冰箱

作为夏季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冰箱当然不能例外。不过，紫禁城里的冰箱，是很独特的。图中为清宫旧藏掐丝珐琅冰箱（图6），高41.8厘米，口边长72.5、92.5厘米，底边长64厘米。冰箱为长方体，双开活盖，一盖上有钱形透孔以散凉气。盖四壁边包铜，一边壁镌阳文“大清乾隆年制”。楷书款。所以我们可以想象的到，在几百年前的紫禁城内，酷日当头，而紫禁城里的帝后格格们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品尝着冰镇的美味。

皇家的避暑别院

图7：北海静心斋

图8：南海瀛台

图9：南海宝月楼

皇帝、皇族是不愿意忍受酷暑的，所以，到了夏天，他们很少在紫禁城内居住，紫禁城以外的诸多皇家园林成了他们的去处。与紫禁城毗邻的西苑，是都中最大的皇家园林，那里有宽阔的太液池（今天的北海（图7）、中海、南海），成为皇家的避暑游憩胜地。太液池自金朝时就成为御苑，经元、明两朝经营，到清初成为都中皇家最主要的园林。又因毗邻紫禁城，更成为顺治、康熙二帝重要的游乐场所。他们不仅在那里游乐嬉戏，而且每天清晨都在那里召见大臣。康熙时，甚至改乾清门“御门听政”为“瀛台听政”。瀛台（图8）是南海中的一个小岛，曲廊迂回、古木奇石，宛如画中的海上仙山。入夏后，康熙帝在听政后，还效仿宋代皇帝赐诸臣于后苑赏花钓鱼的故事，于桥畔悬设渔网，让群臣临水垂钓。随着康熙皇帝西苑避暑，后妃们也纷纷迁入。康熙帝的祖母孝庄文皇后最喜欢太液池北岸的五龙亭，康熙帝特地在五龙亭北建闲馆数间，作为太皇太后的避暑之所。听政之余，常常驾着小舟前来请安，并在五龙亭侍奉太皇太后用膳。

图10：清人绘圆明园山高水长

图11：清人绘圆明园万方安和

图12：清人绘雍正帝行乐图

更大规模的皇家园林建在现在的海淀、西山一带，清帝花费数以万计的银两建成了闻名中外、以圆明园为中心的宫苑。这片宫苑包括圆明园、畅春园、万寿山清漪园、玉泉山静明园、香山静宜园，合称“三山五园”。每到夏季，群山交青布绿，湖水晶莹澄碧，景色秀丽宜人。在这片园林中，圆明园因着意体现历代山水名画的意境，并采取精巧绮丽的江南名园胜景，又兼收西洋古典园林的特点，成为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巨大艺术园林（图10、11）。圆明园初为康熙帝所建，后赐给皇四子胤禛。经过雍正、乾隆两朝大规模的修建，成为了清帝主要的游乐处所。雍正时期，雍正帝长期居住在圆明园。这是一张雍正帝的汉装行乐图（图12）。雍正帝以不喜奢华、崇尚节俭著称，但是他有他的行乐方式。他常常让宫廷画师为他画一些头戴假发，身着西装或汉装的游戏像。图中描绘了雍正帝和妃嫔皇子们在圆明园嬉戏的场景。此时正值夏天，雍正在荷塘边手拿书卷沉思，儿童们在拿着扇子扑蝴蝶，有一妃子穿着华丽，手持宫扇在欣赏眼前的美景。园中一派生机勃勃的夏日景象。只是在雍正二年（1724），他因孝服未满没有去圆明园，而是在养心殿里渡过了夏天。乾隆皇帝更是不愿意在紫禁城内过夏天。他曾经写诗道：“都城烟火多，紫禁围红墙。固皆足致炎，未若园居良。”乾隆皇帝认为紫禁城内的红墙也是致热的原因，真是很有趣的想法。

图13：避暑山庄澹泊敬诚内景

图14：避暑山庄烟波致爽内景

图15：避暑山庄小金山

图16：避暑山庄万树园赐宴图

位于河北承德的避暑山庄又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康熙五十年（1711）热河行宫经扩建后，康熙帝命名为“避暑山庄”，以供皇帝避暑消夏，从事政务活动。整个山庄分为宫殿区和景苑区两大部分：宫殿区是皇帝居住及处理朝政、举行庆典、召见少数民族王公的区域，有避暑山庄门、澹泊敬诚殿（图13）、烟波致爽殿（图14）、万壑松风等建筑；景苑区是皇帝休闲场所，有洲岛错落的湖区，满目翠碧的平原区，景色秀丽的山区。而避暑山庄除了供皇帝消夏之外，它有很重要的政治职能：皇帝利用在避暑山庄的时间来接见蒙古王公大臣、笼络蒙古贵戚、处理民族事务。这里实际上已经成为清廷第二个政治中心。乾隆十九年（1754）的夏天，在避暑山庄发生了一件意义非同寻常的事件：额鲁特蒙古之一的杜尔伯特部首领明确表示要求内徙，归顺清朝。乾隆帝得知后非常高兴，在避暑山庄的万树园接见了这个首领，并赐宴封爵。宫廷画师记录下了这个场景（图16）。

图17：乾隆帝松荫消夏图

图18：乾隆帝观荷抚琴图

图19：乾隆帝熏风琴韵图

乾隆朝处于康乾盛世的顶峰，乾隆皇帝对自然风景、亭台楼阁的喜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加上他自幼受汉文化的熏陶，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他经常命宫廷画师描绘宫廷生活的细节，如对弈、品茶、读书、览画等等。而现存许多书画都描绘了乾隆皇帝消夏的场景。如“乾隆帝松荫消夏图”(图17)、“乾隆帝观荷抚琴图”（图18）、“乾隆帝熏风琴韵图”（图19）。图中，夏日的景色非常怡人，荷花盛开，鸟儿嬉戏，松鹤相映。哪里有半点暑热之气，宛如清凉的仙境一般。乾隆皇帝读书，或者抚琴，好一副自在闲人的样子。

图20：月曼清游图册——碧池采莲

描绘皇帝消夏的绘画有很多，而描述后妃们的夏日生活的场景也不少呢。《月曼清游图册》是宫廷画家陈枚于乾隆三年（1738）绘成，乾隆六年（1741）又由造办处优秀的匠人制成精美的牙雕。图册的内容是描绘宫廷妃嫔们一年12个月的深闺生活，其中就有六月的“碧池采莲”（图20）、七月的“桐荫乞巧”（图21）。

图21：月曼清游图册——桐荫乞巧

说起来“乞巧”，让我们也了解一下宫廷中夏日的民俗节日。年节习俗中的七月初七，是女性的乞巧节。传说当日牛郎、织女相聚在鹊桥，妇女们如对着月亮穿七孔针，将会心灵手巧。清宫中对这一节日非常重视，规定在这一日要设供献49种，由帝后率内廷妃嫔对月拈香行礼，祭拜牛女星君。献祭地点多在御园。道光时期，均在圆明园的“西风秀色”举行。设供时有四人念斋意，十人奏乐，并演出节令应承戏如《七襄报章》、《仕女乞巧》。晚清，又改在西苑的紫光阁举行（图22）。

图22：十二月令图——乞巧

图23：端午节五毒袋

夏日里的节日，除了乞巧节之外，还有端午节。中国传统上五月初五为端午节，民间有插艾、吃粽子、饮雄黄酒、龙舟竞渡等习俗。图中描绘了宫廷举办的赛龙舟的场景。清军入关后，承袭了汉族的传统旧俗，也过端午节。端午节那天，皇帝常和大臣们在西苑乘舟欢宴。乾隆帝多陪同其母崇庆皇太后在圆明园的万方安和进早膳，然后到蓬岛瑶台观竞渡。此外，皇宫内从五月初一到初五，皇帝及宫眷的膳食均有粽子。期间并用粽子供神供祖。宫内御膳房承担端午节包粽子。因宫内上粽子供、设粽子席之外，还要赏赐文武大臣、太监宫女每人一份粽子，所以对粽子的需求量是十分惊人的。原有御膳房的厨子根本不够用，需要临时调入许多帮厨，还得日夜包煮。为了博取帝后的欢心，厨役们提前十几日就绞尽脑汁，精心策划，从粽子的外形到馅儿一一逐级上报，直至皇帝批准。端午节时，人们还要佩戴五毒袋（图23），目的是怯除毒气。袋内装丁香、木香、白芷等草药，外面绣着带有毒性的蜈蚣、蝎子、蜘蛛等图案。宫中的五毒袋制作十分考究，除了具有实用意义外，更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皇家消暑御品

宫廷内按节气养生也是生活里十分重要的一部分。夏季到了，宫中的膳食也会严格根据节气来调整。宫里十分重视四月初一这一天，因为这一天是夏季的开始。在这一天里，要吃两种一年中第一次见到的东西：樱桃和碾转。樱桃是一年里最早见到的水果，不过当时宫中吃的樱桃不是普通市面上的那种，颜色深紫，象熟透了的李子，扁圆形，细看上面有小绒毛，味酸肉薄，好看不好吃。碾转是用青大麦做的，将大麦青颗粒甩出来，用青大麦米，去掉粗皮，碾成粗条，炒熟了加白糖吃。这两种东西出现了，表明进入夏季了。到了立夏，宫中多食绿豆粥、小豆粥；到了夏至，就要吃水晶肉、水晶鸡之类的；暑天则吃甜瓜果藕、莲子粥、冰镇荷叶粥、杏仁豆腐等等，十分讲究。不当令的东西绝对不吃。

除了在炎热的夏季到行宫避暑外，宫廷内还有专门人制作防暑药，以供帝后们服用。一般在每年的端午节前，造办处有“锭子药作”照旧例制造一批防暑的锭子药，主要有：紫金锭、蟾酥定、离宫锭、盐水锭等等。夏季里在身上的荷包或者香袋里装少量这些锭子药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种叫“避暑香珠”的东西，不用装进荷包，它是一串经过艺术加工的手串，或者挂在衣襟上。还有“大黄扇器”，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扇坠。这些东西不仅平时夏日里在宫中使用，还是端午节的赏赐品，文武百官都以得到它们为荣。 （载于《中式生活》杂志2012年第四期，作者：故宫博物院宫廷部许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