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品味红木

古典名著《红楼梦》一书将清代中期豪门望族纸醉金迷的生活场景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中涉及的古典家具种类既有用于搁放物品的案、几、炕桌等物，也有诸如椅、凳、床榻之类的坐卧之具，还有用于陈设的各式屏风及贮存贵重物品的橱柜等，可谓无所不有。这些家具大都采用紫檀木、黄花梨、楠木等名贵木材制成，在装饰上也采用了雕漆、镶嵌等手法，可谓工不厌精、料不厌细。

《红楼梦》一书的成书年代，正值清代中期，当时社会经济繁荣稳定，国力昌盛，版图辽阔，南洋地区的优质木材源源不断地流入境内，给清代家具的制作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与明式家具造型简洁的特性相比，清代家具更注重人为的雕刻与修饰。特别是雍乾以后，清廷达官显贵阶层生活上不断追求豪华气派，家具一般规格都比明代家具宽大，局部尺寸也随着加宽，家具雕刻装饰的范围和深度随之增加，造型上显示了雄浑、稳重、繁缛华丽的风格。随着社会背景的变迁，清代家具渐渐和简朴单纯的明式家具产生了较大距离，显示了独特的时代特征。

《红楼梦》第三回“贾雨村夤缘复旧职 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中写道：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多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錾金彝，一边是玻璃盆。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金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毯，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摆着文王鼎，鼎旁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摆着汝窑美人觚，里面插着时鲜花草。地下面西一溜四张大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两边又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其余陈设，不必细说。老嬷嬷让黛玉上炕坐。炕沿上却也有两个锦褥对设。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就东边椅上坐了。

这段描写虽然不长，但却尽显大家气派，各类家居摆设中，名贵木制家具就有不少，其中，“大紫檀雕螭案”、“乌木联牌”都属红木类。关于乌木，目前通行的有两种说法，一指远古时代被埋入地下，经成千上万年沉积炭化而变黑的木材，是一种“ 植物木乃伊”，学名“ 阴沉木”或“阴木沙”。实际上，柿树科的植物心材多呈黑褐色，统称“ 乌木”，即俗称为“黑檀”，其中以产自印度的乌木最为著名。上佳乌木通体乌黑，不见树纹，有异常厚重古朴的韵味。《红楼梦》里提到的乌木，当是柿树科树种采来的木料。因其色黑，便与錾银镶银形成鲜明的色泽对照，装饰成对联字迹，呈现富丽而清晰的效果，此乃曹雪芹妙笔。

贾政的正室里“ 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提到一种优质木材：楠木。楠木属于樟科，种类很多，都属于非硬木木材，常见的有水楠、香楠、金丝楠等，其中最珍贵的要数金丝楠。木料的香气也如同木色一样清新淡雅。在明代至清代，金丝楠木已为皇家专用。金銮宝殿、金漆宝座、祖堂佛龛及敕造坛庙、佛像建筑中，处处可见金丝楠木的身影。金丝楠木虽不属于硬木，却也是需要漫长的生长周期方能成材，其质地细密坚韧，无收缩性，不腐不蛀，有幽香，是极佳的家具材料，加上收藏界以老料大料为贵，所以金丝楠木价格甚高。此处几件摆设，足见贾府的豪奢。

《红楼梦》第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中写道：

平儿等早于炕沿下设下一杌，又有一小脚踏，赵嬷嬷在脚踏上坐了。贾琏向桌上拣两盘肴馔与他放在杌上自吃。

在清代的皇宫内，脚踏多与宝座连在一起，常陈设在宝座前。在一般人眼里，脚踏只是一种容足之具，而《红楼梦》一书为我们提供了脚踏的另一用途，这就是脚踏也是一种坐具。当然，这种脚踏是身份相对较为低下的人所坐的坐具，至于高贵之人，并不坐它。

《红楼梦》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中写道：

探春素喜阔朗，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垒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花梨案、紫檀架、汝窑花囊、大观窑大盘、白玉比目磬等陈设，又在豪爽开阔中加了一抹精雅奢华的风流姿态，别有韵致，也体现了探春姑娘豪爽的襟怀。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中写道：

袭人建议：“ 不用围桌，咱们把那张花梨圆炕桌子放在炕上坐，又宽绰，又便宜”。

这里所说的花梨属于贵重的家具用材，木色多呈黄褐或紫红，有的与紫檀较为接近，木纹随生长年份而有变化，嫩者纹直，老者纹曲，节花圆晕如钱，大小交错，因为纹似狸猫花斑，又叫“花狸”。现在的市场上主要有海南黄花梨、越南黄花梨等，其中又以海南黄花梨质量更好，也更珍贵，笔筒那么大的料就十分难得，大型家具不但是天价，还往往可遇不可求，几同文物。

《红楼梦》中紫檀家具最多，如：贾母的内院布置为“ 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贾政的正室则设有“ 大紫檀雕螭案”;大观园中贾宝玉居住的怡红院里，室内隔断别具一格，不是土墙石墙，却是“四面雕空紫檀板壁”，营造出迷宫一样的效果。从几处引文可知，紫檀器物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华贵，只有贾母内院、贾政正室、贾宝玉的住处怡红院以及贾探春住的秋爽斋有所摆设，这几个人物在贾府举足轻重，家具摆设也与人物身份一一呼应，足见曹雪芹用笔之细，世事之精。

除此之外，《红楼梦》一书中对屏风的描写也极为详尽。如第三回写林黛玉初进荣国府时，从西南角门进入，“两边是超手游廊，正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第六回提到的玻璃炕屏;第七十一回描述的大红缎子刻丝“ 满床笏” 屏风;第九十二回提到的二十四扇隔子的紫檀雕刻的围屏等等。从文字描写即可看出，这些屏风无一例外都是制作精美的工艺珍品。在故宫珍藏的内务府造办处档案中，也有不少关于屏风制作的记载，仅乾隆四十六年内务府造办处就记载有紫檀木边玻璃漆心挂屏、紫檀木边嵌玉漆心插屏、嵌玉竹漆心五屏风等品种，可见屏风的使用是相当广泛的。

作为一部举世闻名的文学巨著，《红楼梦》所包容的内涵是极为丰富和详实的，为研究清代中叶社会经济、民风民俗及手工艺的发展提供了生动的画卷。说它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鸿幅巨作实不为过。对于家具的描绘只不过是红楼梦中工艺美术部分的一个侧影，但这些家具数量之多、种类之全、描绘的文字之生动形象，足以使我们对于清代家具的艺术风格有了解直观具体的了解和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