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祥：昨天与今天的闲话

我有时候真是满腔的事儿跟谁说呀？原来觉得很悲壮，我觉得我就象一个勇士，一个破勇士，穷勇士，象唐·吉诃德一样的人！骑着一个破马，甚至没有马，光着脚拿着一个破枪，站在一个桥头，面对着千军万马！为什么千军万马？很多人倒来倒去，最终目的是赚钱，当时就说赚钱，交外贸，外贸们就是卖给外国，文物商店卖给外国，我当时真是觉得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留下来？说不清，我还充当坏人的角色！我恨不得要有我们祖先那样的勇气和能力，我们祖先是张飞！我姓张嘛，然后在当阳桥上大喝一声，喝退曹军千军万马，然后把河水都可以倒流，我要有那能耐这事就办了！可是我能力太有限了，干到现在成绩也不是很佳。但是不管怎么样，我给国家还是留下了几件家具，我这些家具不会卖给外国人，最终是归到国家博物馆里，是它最好的归宿！

当时的人，告诉你，把家里的老家具卖了，去托人弄票买成刨花板家具，熏脑子的家具，把家里的铜脸盆卖了，去买塑料脸盆，太时髦了。明白这意思吧？（明白，明白！）把家里油布的雨伞扔了，去买塑料雨伞，那油布雨伞现在多有味啊！多高级啊！我跟你说，都是本末倒置！把家里的大座钟卖了，去买那个唱歌的电子表，这太时髦了。当时买这么一件东西全胡同都来看，我们家亲戚、居委会的人都来看。当时的人追这个东西，我买这个（一指他们家墙上石英钟）是为了哄我媳妇。因为我买老家具太多，家里没有一件（新的）！最后吧，我们家孩子大啦，都快上初中了，我说这不行，家里全是老家具对她的精神状态啊（有影响），她是小孩，别的同学都笑话她，说你们家真穷！（张德祥爱人岳老师：我们家是最穷的！）一件新家具都没有！电镀腿都没有！组合柜也没有！后来我跟我们孩子说：“你跟他们说去，我们家拆下一条腿，换你们一家子东西！”一条腿，一个桌子四分之一。后来他们呼噜呼噜好多同学都来看了。哪条腿啊？哪条腿啊？乱找！（爽朗笑声）我说的话小孩也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法解释。

后来上初中了，我给她买了组合柜，白漆的，给她单腾出一间房子，怕她跟不上形势。买的组合柜、新式的床、写字台。结果你猜怎么着？两年之内那屋子里呛嗓子眼、熏脑袋！我们孩子经常头疼，中毒！那家具真是……我也不能免俗，虽然我是喜欢古家具，但是我的孩子还是活人呢！我也有这个经历，就是卖掉金条买窝头！一根金条换半拉窝头！干过这种事情。这也不赖人家，社会经过极度的贫困，极度的物质匮乏，它就出现这么一种现象，因为到处都是旧的。你到乡下县城吗？过去支农，密云县城全是小趴趴房子，烂瓦头子，长着荒草，旧门脸儿歪歪着，县委就在一破庙里头！县委就那样。你说人们触目所及破房子、破车、破驴、破牛、破帽子。你看人穿的七扯咔嚓的，到处都是烂窝头。到老农家，烟熏火燎的，就没有一个鲜亮的地方，那么还是生命第一，要振作！但是当你面对这些容易得到的，随着流水线开动起来，哇哇哇就不停的生产出来的东西充满世界后，你会发现盛载着历史，盛载着你们祖先的血汗、情趣，盛载着你的生命中最根基的文化的东西是很难再得到的，你撒手了，你就没有了。就是人均占有量太少了！为什么现在这么贵？现在房地产大款们、煤炭大款们、种种大款们，凡是发了财的人，都回过头来炒作这些红木家具。今天上午拍的那期节目就是红木家具升值。现在升了好几倍了，这一字台三五万，过去二三千。我们家她小时候买过一个最贵的字台，北京市最贵的字台，卖主告诉我们说是北京“写字台之最！”这个倒爷拉着板车在北京转，几个收藏家都不要，都要不起，过去都是三百、五百，他要1400。

买了！写字台之最！我当时都轰动北京，1100买的。1000！一上千是个大数！过去你去银行存1000，银行都给你们单位打电话，你哪单位的？这个谁存了1000块钱，他哪儿来的钱？1000块钱你都得入另类，在册！那时1000块钱买一字台，现在合多少万？中国红木古典家具网

后来，北京形成了一些小的市场。最早是福长街最先开放，地摊每期有那么二三十个摊儿，百八十人遛一遛，这很少。后来又改到象来街，很轰轰烈烈，都是铁棚子摊儿了。那瓷器、画什么没有假的，起码是清代的。但是，那时候，我已觉得东西不多了。后来古玩市场又到了白桥，也经常能看到点儿东西。后来改成红桥，又改成了古玩城，又改成潘家园，那么走来走去到潘家园的时代了，几乎全是仿制品了，我觉得很无聊，没有新东西可看，没有好玩意可看，几乎我都不去了。

但是现在我观念有点儿转变了，我觉得这是中国古艺术品市场、古文化再生的一个场所。就说高仿的，我近年看越仿越好，这就是可喜的现象。中国的工艺品、艺术品随着这种广博的市场开放，广博的收藏群体的出现，它无疑是对传统的古艺术、古文化的一种弘扬。虽然不是老的了，但是题材是老的，手法是老的，工艺是老的，对于咱们民族传统的工艺品、艺术品都是一种促进，不会失传了。有些反过来几可乱真，那不好了吗？你几可乱真了，说明工艺材料都对了，很好！你让“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哪儿那么多王榭堂前燕？百姓家多了！成千上万个家，就三只燕子飞你飞得过来吗？所以多复制点燕子飞到各家各户，让大家都能领略到燕子的风貌。都能够领略明式圈椅、明代架子床、官窑哥窑的风采，那不是对中国传统古艺术、古文化的一种弘扬跟普及吗？我觉得这是好事，但是这前提是千万不要蒙人，就是高仿也可以不少卖钱呀。就说高仿能卖5块，你说了瞎话，便宜点卖，你说真的只卖两块，那还不如说高仿的呢！艺无古今，你仿好了，有感染力了，照样不少卖钱，何必你还落一个诈骗欺世之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