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具：隔世情怀

厅里仿儿时的家具陈设

我是地道的广州人，从小在西关长大。父亲在丝绸公司供职，家境也算殷实。受家庭的影响，我与酸枝家具自小就有着不解之缘。小时候，父亲坐的椅子，睡的罗汉床，都是那种温润的木质家具。南方的夏日，摸着冰凉的扶手，一颗燥热的心立刻平静下来了。这种生活的烙印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经历了“文革”时期，几十年的岁月流逝，父亲也走了，但当年他置办的那些酸枝家具却静静地目睹着我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中年人，除了抚之的圆浑，它们似乎更加沉稳。1980年，我开始有意识地购买这些老式家具。记得第一次相中的是一张翘头几。本来想与家里的桌椅配齐一套，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转让给了别人。1994年，我在带河路的一间古董店看到一张翘头几，只一眼，就觉得与父亲留下来的那套家具尺寸相配。果然，无论是颜色、做工，都浑然一体。后来，我又想方设法买到了一张广东装的亢床。至此，我终于找齐了八椅四几一套十二件家具。

几年前老房子拆迁，我把邻居家一套清中期的苏式家具买了下来。广式家具的最大特点是用料硕大、精选好料、不惜工本、雕工精巧，桌面通常是独板或两拼板，而苏式家具通常是四拼、五拼板，用料纤小，在很多不显眼的地方改用便宜的木料。由于年代久了，椅子的扶手断了，有些挑花也烂了，我专门请老木匠修补了一下。大到梳妆台、大立柜小到屏风，我都试过找人修补。这些家具对我而言不在收着藏着，而是在生活中每天使用。

三年前，我开始自己设计、装修八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为了将两套家具恰到好处地体现其气质与功用，我绞尽脑汁充分利用每一处空间，拆了厨房，将厅隔成两部分，正厅的陈设完全按照儿时父亲家里的摆法，轴线对称式布置。正厅两边各放了两套酸枝椅，两张酸枝椅夹着小方桌，平时就坐在这里看书看报。

茶几上、香案上放的是屏风，电视机没地方摆，被我塞在翘头几下面，而一米多长的亢几只能委屈地缩在一进门的地方。

苏式家具则放在里厅里，与我收罗回来的各种瓷器、小物件一起装点着家。这样，每天我都可以亲近这些酸枝家具。有人问我：“现在酸枝这么值钱，卖了不好吗？”他们难以了解我对酸枝家具疯狂的热爱。住在这样的家里，感受的是传统文化的情怀。

如果合眼缘，我也会买一些潮州金漆古木雕家具，潮州木雕工艺比较精细、人物生动，看起来赏心悦目。家里摆放鱼缸的柜子就是这样一个金漆家具。上面的通雕图案栩栩如生。

我每个月的收入也就两千多元，养老婆养孩子所余不多，尽管如此，二十多年来，我还是买了许多让人心醉的老式家具。有时，我也买书研究，更多的时候，猫在古董店里听行家讲心得，他们的经验是书本上没有的但很实用。

明代到民国的几百年间硬木家具的纹饰繁多，内容无所不包，有经验的行家里手的确可从雕饰上判断年代。但现在仿品的纹饰也越来越精细，有的电脑雕刻已足可乱真，单凭纹饰断代越来越困难。我通常是一看二摸三想，一般来说，新雕工一般雕锋尖利，棱角分明，老雕工一般圆润老到，手感和视感都非常柔和。新红木家具无论怎么作旧，木质还是显得生硬，磨损痕迹不自然，没有老家具的那种老熟感。

我总觉得，家具是有感情的，它们与自己的家融为一体，含情脉脉却始终不语。（口述：张佳全，作者：王赢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