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北战败犹荣

自打在咱这本杂志上露脸之后，玩家老邢的兴趣转向了旧家具和老房子木雕构件。他先是买了十余册专著闭门谢客苦读数周，比如王世襄和杨耀先生的《明式家具研究》、楼庆西先生的《雕梁画栋》和《户牖之美》等大作。恶补一番之后踌躇满志，决定拍马启程，意在必得。
    我们计划先进行南征，以徽州为主要目的地，此地明清两代徽商横空出世，富甲天下，金屋藏宝。虽然自八十年代以来早已经被买家刮了无数次地皮，但仍希望能有几件漏网的宝贝在等候我们。
    我们三个50多岁的老头，早晨7点从家里出发，开一辆尼桑途中歇人不歇马，急行军12小时，晚上就到了江西婺源（原属徽州地界）。此地山清水秀，小桥流水人家，被旅游界称为最美的农村。而我们此行却无暇顾及美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老屋之内也。
    我们在李坑下榻于全村最美的院落内。这是一座始建于清代的院落，歇山式屋顶，檐下斗拱支撑，出檐深远，尽显婺源古建筑之精华。
    更让我们始料不及的是卧室内陈设的竟是架子床，虽然雕工简单，但也布满岁月风尘，看上去有百八十年的历史。于是乎又仔细打量摸索一番，确认是个老东西，我等心中窃喜，这不就是那个漏网的宝贝吗！将房东唤进屋内单刀直入，“给个价吧！”房东看上去朴实厚道，几番砍价就从五万压倒了两万，老邢和我俩得意洋洋躺在架子床上商量着，准备明天雇车了。
    一夜无话，但却应了古玩行的“做梦捡漏想好事”这句话。
    一大早起来在村里漫步，不时有农家乐旅店老板娘拦住我们问是否住店，我们为了探寻老家具也就应声而入，六只眼睛四下寻觅。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是在几家客栈居然看到了几张同样的架子床，惊得一身冷汗，原来都是批量做旧生产的呀！客栈老板选用架子床，一来显示民居特色招徕生意，二来如果有发烧友看中当旧货买走也能发一笔小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们打听准了哪个村哪个店之后直奔二十里之外的S村，没想到房屋所有构件都已经名花有主，连瓦片都有一个开茶楼的预订了，说是要做一面仿古墙。正好第二天就要拆房子，老邢不甘心一无所获，也早早来到现场。正赶上一早就下小雨，秋风寒雨中苦等一天，眼见着一件件宝贝装上车绝尘而去，此时才真正明白了“痛不欲生”的含义。
    黄昏时分仅剩下一架月梁无人认领，房主看老邢满面憔悴，雨湿衣衫，生了恻隐之心，指了指那架月梁，冲老邢伸出手指报了一个数。看着木梁两端精美的雕工，老邢没还价。
    原本计划南征返回时租辆三吨载重车，没想到仅一辆皮卡就装回了所有战果。

北战篇

回家休整了个把月之后，我们的目光锁定了山西省的古镇碛口。碛口辉煌于明清，陨落于民国，是黄河的著名古渡，曾百舸云集商贸兴隆。碛口也是黄河最壮美的景观之一，除了壶口瀑布之外就数碛口了。在这里黄河数百米宽的河道瞬间被山峰压缩为80米，激流澎湃，乱石飞溅，据说光未然当年就是在这里激发起灵感和激情，创作出黄河大合唱的歌词。

在碛口我们找到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张做导游，老张生于斯长于斯，十里八村门儿清。他不仅是个业余导游，还兼营倒卖古董，谁家有什么老东西一清二楚。在他家的窑洞里他先摆出了自己的藏品，有字画、瓷器、玉石等。买瓷器我们在贵州龙里古镇打了眼，花大价钱买回来三个大明正德的瓷碗，回来请行家过目都是赝品（教训啊），从此不敢再碰瓷器。老张的字画居然有林则徐和郑板桥的款儿，也只能敬而远之。有一个翡翠扳指倒有一眼，有翡有翠，雕两只蝙蝠。老张介绍说当年八国联军进北京，慈禧太后“西狩”经过碛口，缺衣少食，就用随身物品交换衣物口粮，不少宫廷用品流落民间（有个金火车头就留在了太谷曹家）。他说收来的这个翡翠扳指没准就是慈禧或那个贵人的物件。老邢听他说的玄乎，顿起疑心。笔者却利令智昏千元拿下，回来鉴定是个B货，别说慈禧，宫女都不带这破玩意儿（又一教训）。
    老张带我们到周边村里转悠，看了不少货，比如清朝的官帽盒子、刺绣荷包和杂木圈椅等，直到在一户人家看见了一个榆木大供桌老邢才面露喜色。这张供桌高约一米五，长约一米八，势大气沉，雕工老到精美，人物栩栩如生，是典型的山西做，清末民初的活儿，昏暗的屋子里还能看出红漆描金，应该是某位晋商的遗物。老邢冲我们使了眼色，开始试探价格。没想到那位老乡给多少钱不卖，说祖上留下的东西就这一件了，要传给子孙。老邢不屈不挠好话说尽，人家是铜墙铁壁毫无余地。眼见天都傍黑，我们才悻悻告辞。
    自此我们得出结论，作为旅游点，超过两年的地方就没有藏家探索与发现的意义了。但是那张供桌，老邢势在必得，俗话说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出花来，开春咱就再来。
    南征北战均告失利，但如同歌中唱的“我们还有梦”。老哥儿们饱览了江南秀色和陕晋峡谷之壮美，领悟了南北民间传统木器之精妙（在徽州到处都可以看到古典家具），流连于山水与古民居老家具之间，真是心旷神怡，宠辱皆忘，虽败犹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