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家具紫檀何以称“老大”？

作者：周京南　摄影：高景峰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这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的《诗经·伐檀》里的名句说明，紫檀这种良材，很早就已为国人所认识。虽然从唐代至清朝，都有或实物或文献描绘紫檀器具，然而到了清代，紫檀才被皇帝“钦点”，成为宫廷硬木家具的“龙头老大”，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缘故吗？答案是肯定的，其与清朝的政治、经济以及人文有着直接的联系。
　　清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也是家具制作技术臻于成熟的鼎盛时期之一。由于顺治、康熙、雍正、乾隆等几代帝王孜孜不倦的努力，至清中期，清代的社会经济达到了空前繁荣，版图辽阔，对外贸易日渐频繁，南洋地区的优质木材源源不断地流入境内，给清代家具制作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
　　从清初至清中叶，由于社会经济的繁荣发展，海禁初开，四海来朝。明代难得的新疆玉、缅甸翠、海中的珊瑚、车渠、远道的犀角象牙，汇集宫中，还有西洋的玻璃、镜子都需一种色泽沉静的木料来衬托，而紫檀木因为其独特的属性尤为帝王之家所看重。此时，西方正值文艺复兴后的法国路易十四、路易十五时期，巴洛克和洛可可风格的艺术大行其道，影响遍及欧美。而中国也正值清代康、雍、乾时期，尤其是康、雍二朝，正是清式家具的形成期。巴洛克的那种精雕细琢及镶金嵌玉的工艺风格，也影响到正在发展中的清宫家具，这种工艺风格最终选定的材料也必是以纹理沉穆、质地坚好的紫檀木。再有，清代统治者的审美情趣也决定了紫檀木最终要在清宫家具制做中走红。清代是中国皇权制度登峰造极的时期，宫廷礼法森严，规制繁多，清代帝王不论才智如何，大都做事严谨，安于守成，对于琐事小节亦颇重视，而紫檀木那种稳重沉穆的特性恰恰迎合了清代帝王的心理需求。与此同时，一些豪门权贵等社会富有的阶层中，也形成了崇尚紫檀家具的风气。
　　紫檀在清宫家具中称“老大”，清代中期是个关键时期。当时正处岁稔年丰、经济繁荣的封建社会高度发达的时期，特别是到了乾隆时期，由于历经康熙、雍正两朝的经略，国库充盈，才使得乾隆皇帝可以拿出足够的资金来满足穷奢极欲的生活消费。乾隆时期，皇室对于紫檀家具器用的制作不计工本，促使乾隆朝紫檀家具的工艺水平达到了历史上登峰造极的水平，工精料细的乾隆朝紫檀家具成为清代家具的典范之作。现在故宫所存的清宫家具中，乾隆一朝的紫檀家具占有了相当大的比例，这与乾隆时期社会经济高度发达，内务府造办处斥巨资大量购进紫檀木原料，不计成本地将紫檀木用于家具器用的制作是分不开的。
　　据史料记载，从乾隆元年起到乾隆六十年的六十年间，内务府造办处曾多次从外面购买紫檀木，这些紫檀木很快为皇家打造家具、营建宫室所用。按照内务府造办处所进的紫檀木数量总数相加统计，从乾隆元年至六十年，乾隆朝时内务府造办处所购进的紫檀木数量是580505斤（以斤为单位统计，后面的两、钱、分、厘计量数未统计在内。）。至乾隆六十年，按照造办处行取清册的统计，内务府造办处还剩下紫檀木186837斤1两6钱。
　　紫檀木主要产自热带，大致分布在北回归线以南至赤道地区，在我国生长不多，这就决定了清代皇室必然要从海外进口这种木材。从第一历史档案馆收存的内务府造办处资料里可以发现，乾隆二十五年六月初一日，“造办处钱粮库谨奏为本库存贮紫檀木五千二百余斤恐不敷备用，请行文粤海关令其采买紫檀木六万斤等摺。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交太监胡世杰转奏奉旨知道了，钦此。”应该说，清代对海外紫檀木的采买是带有掠夺性的。因为当时紫檀木的主要出口地区是与我国接壤的东南亚国家，而在清代，这些国家和地区是大清帝国的藩属。由于清代皇室四处派员毫无节制地开采，使南洋地区的优质紫檀木材很快就被采伐一空，所有的紫檀木绝大部分集中到了中国，存放在广州、北京等地。
　　十七世纪中期以后，当欧洲人逐渐登陆到南洋地区后，已看不到大料紫檀木了。而这些少得可怜的紫檀木，在他们眼里也视若拱璧。因为他们从未见过紫檀大料，误认为紫檀无大材，只能用其制做小巧玲珑的小件器物。在赵汝珍《古玩指南》第二十九章“木器”里有这样一个记载：说是在拿破仑的墓前放有一只五英寸长的紫檀木棺椁模型，参观者无不惊讶和羡慕。西方人来到中国，见到故宫和圆明园内存放着许多紫檀大料的家具后，叹为观止。（本文作者为故宫博物院宫廷部专家）

（原载《中国红木古典家具》杂志　未经许可请勿转载和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