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买假而似真 不买真而似假——浅谈“苏州片”和“后门”（下）

作者：孙广安

郎世宁笔下的骏马。

　　下面说说“后门”。“后门”的全称应当叫“后门饬货”，老古玩行简称叫“后门”。什么是“后门”呢？“后门”就是北京的地安门，“饬”就是修饰、打扮的意思。“后门”与“苏州片儿”很相似，大有异曲同工之妙。民国时期，北京后门一带住着不少清王朝皇族的后裔和没落的文人墨客，在他们当中不乏有真才实学、丹青妙手之士，由于家境败落，为了生存只好靠临摹、仿造书画名家的作品，托人拿到琉璃厂古玩铺变卖为生。这些作伪者大多出身名门，故他们从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怕寒碜。
“后门”有什么特点呢？

郎世宁《畅春校射图》。

　　第一，作伪者都是丹青高手，都有很高的绘画造诣。他们一般只专门摹、仿某一位名家的作品，对被摹、仿画家的艺术风格，绘画技法都有较深的研究。如摹、仿王石谷的，则专门研究王石谷的虞山派画技；摹、仿郎世宁的则专门去揣摩郎世宁的西洋画法。过去，这些人家里富有时藏品很多，都曾亲眼见过被摹、仿古名家的真迹。因此，他们所摹、仿出来的画作，其艺术水平都是相当高的，有的足以乱真。
　　第二，这些作伪者非常重视对画作的“饬”。也就是在装裱上一定要讲究，所用装裱材料都是用最上等的绫子挖裱，绝不用纸裱。画的轴头也要用瓷的、牛角或象牙的，而绝不用木质的。有的仿某大名家手卷，甚至连手卷的别子都要用翡翠或白玉的。除此之外，手卷外面还要配以用紫檀或老红木做的盒子放置手卷，这样精美的包装很是唬人，首先能给人一种感觉，这件东西的价值一定不菲。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大汉奸汪精卫为了给德国法西斯头子希特勒祝寿，特地让他的老婆陈璧君到琉璃厂买寿礼，标准是礼品一定要拿得出手，钱多少没关系。
　　当时，陈璧君手下有一黄姓亲信，与琉璃厂××斋的黄掌柜熟识，于是便委托黄掌柜代办此事。黄掌柜决定与琉璃厂另一家大堂号的孙掌柜合伙做这笔买卖，可又上哪儿找这“拿得出手”的礼品呢？高档的官窑瓷器倒是有，可又都不被陈璧君看中，情急之中，孙掌柜突然想到了有个专门做“后门”生意的人，其手里有一件仿郎世宁（注）《百骏图》的大手卷，由于价太高始终没有找到买主。
　　等把手卷拿来大家一看，一致认为这件东西作为礼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果然陈璧君很快就相中了这件大手卷。
　　笔者曾听当事人回忆，大手卷被装饰得极其考究，整个手卷用鹅黄缎子包裹，大别子用翡翠做成，包装手卷的盒子做工也极其精湛，用上等的檀香紫檀（俗称小叶紫檀）做成，盒的正面用隶书镐刻着“郎世宁百骏图”六个精美文字，从外观上看这件东西真是既高贵又庄重。
　　更为难得的是手卷画得也非常精采、逼真，百匹骏马，栩栩如生，郎世宁那精湛的西洋画技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连不知底细的书画鉴定家都很难看出它是一件摹本。听前辈们说，这位作伪画家姓金，官称金二爷，他一生只画了两幅郎世宁的《百骏图》，住家在后门烟袋斜街。
　　陈璧君当年花了多少万大洋买的这件大手卷，现已无从可考，只知道这笔大买卖让黄、孙两家都置办上了一所大宅。由此可见好的“后门”其价值的确不菲。
　　过去，琉璃厂古玩铺中的“苏州片儿”和“后门”销售对象主要是外国人，因此，“苏州片儿”和“后门”又有洋装货之称。因为外国人一般只欣赏每张画作的艺术性，并不计较画的作者是谁，再说外国人对我们中国古代画家的情况也知之甚少，只要看着喜欢，哪管什么名头大小，画作真伪，即使是高价他也要把它买下来。“苏州片儿”和“后门”虽说都是假画，但它们的艺术水平确不可低估，二者均可堪称是假画中的精品。
注：
　　郎世宁（1688~1766），意大利米兰人。耶稣会教士，二十七岁来华传教，后以绘事供奉朝廷，历仕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擅人物、花卉、鸟兽，动物中以马画最多，亦最传神。

（转载自《中国红木古典家具》杂志2008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