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明式家具真相

长期以来，一些学术书刊关于明朝宫廷家具大都以硬木，特别是黄花梨木制作的说法其实是错误的。明朝宫廷一般并不向商人召买硬木，主要来源是指定广东省按年入贡，而贡木的数量很少，并不侧重于黄花梨木。万历年间的岁贡额据《工部厂库须知》记载：“广东布政司每年应解……胭脂木十段、花梨木十段、南枣木十段、紫榆木（按：紫檀的别名）十段……送御用监交收”。据晚明太监刘若愚撰写的《酌中志》记载，御用监内擅长雕刻的佛作负责硬木器物的制作。从入贡明宫的硬木数量分析，制作应以小型器物为主，家具的数量不多，艺术风格注重精雕细琢（图1）。那些所谓明朝宫廷每年派官员去南洋大肆采购黄花梨、紫檀的说法，源自于民国年间古玩商的臆造。明朝宫廷也并未大肆地砍伐海南岛的黄花梨资源，相反，据《明神宗实录》记载：万历四十三年（1615），明廷在平定了海南岛黎族起义之后,万历皇帝诏准两广总督张鸣冈在岛内竖牌明示，严禁地方官员对包括花梨木在内的各种黎乡自然资源进行“无艺之征”，传谕“著实举行，以图久安”。清代早期来华的俄国特使尼古拉所写的《中国漫记》一书，在关于海南岛（当时尚为南明势力所控制）的物产报告中没有列入花梨木，亦可印证禁令的成效。

图一、明宫廷作黄花梨三弯腿方面香几

图二、明清单漆单油家具的涂料

明代后期的隆庆、万历年间，用各种硬木制作的家具开始在苏州、松江一带民间炫富的纨绔豪奢阶层流行，初衷是要胜过当地平民百姓最新时尚的榉木家具一头，其价值地位一般并不及高档的漆饰家具。据万历年间松江人范濂在《云间据目抄》中记载：“细木家伙，如书桌、禅椅之类，余少年曾不一见，民间止用银杏金漆方桌……隆万以来，虽奴隶快甲之家，皆用细器……纨绔豪奢又以椐木（即榉木）不足贵，凡床、橱、几、桌皆用花梨、瘿木、乌木、相思木与黄杨木，极其贵巧，动费万钱（按：指铜钱），亦俗之一靡也。”这段历史记载一直缺乏正确的解读。金红色透明的金漆（图2）是一种油漆涂料，名称见于《工部厂库须知》中的材料召买档案，又名罩金漆、笼罩漆，即可用来罩髹贴金的大漆家具，也可用来单髹普通的白木家具，而大漆家具是不以胎骨木材命名的。有些学术著作把这种材料名称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公私合营行业归口时统称的金漆镶嵌工艺相混淆，以为明朝平民百姓原来用的都是描金、贴金的高档漆饰家具，那是天方夜谭。明朝江南的平民百姓往常所使用的银杏木罩透明金漆方桌，属于比较普通的单漆家具，只比单髹广漆、广油的桌子价要高一些。

由于明代硬木家具的流行起步较晚以及清初南方频繁的拉锯战损毁所致，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绝大多数明式黄花梨等硬木家具，虽然叫明式家具，但却并不是明代后期制作的家具，甚至还要晚于清代早期。因为清朝在入关初期即颁布了历史上最为严厉的海禁、迁界命令，片帆寸板皆不得下海，距离海边三十里以内不许百姓居住。据《清圣祖实录》记载，康熙十七年（1678），平南王尚之信奏请暂开从广州至琼州（海南岛）的海禁，以便借乘商船袭击海南岛上的南明余部，康熙皇帝下旨不准：“郑逆仍踞厦门，宜申海禁，以绝乱萌，故准旧界严行禁戢。”在清代早期严峻的形势下，硬木（铁力木除外）的来源基本上被阻断，硬木家具生产一直处于低谷。以黄花梨为代表的明式硬木家具主要制作于清代前期从康熙二十年（1681）平定海南岛、二十二年（1683）解除海禁，直至乾隆初年的这一段历史时期。其工艺和艺术水平确实达到了顶峰，但年代风格的差距普遍比较接近。笔者在此强调：明式家具只是艺术概念，不能作为断代的标准，明式家具的许多经典造型和纹饰都是明代家具中所没有出现或者流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