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设计在古代室内场景复原中的应用

事实上，设计与复原本身就是一对矛盾的词汇。设计，强调的是创新以及对现有元素的改良和重新组合；而复原，着重于对事物本来面貌的重现，强调的是对历史的尊重与保护。但是二者同样存在理论和现实上的统一。众所周知，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历史上存在过的辉煌宏大的园林、建筑以及陈设于其中的各种家具、装饰工艺品浩如烟海，不胜枚举；但同时中国又是个战乱频繁的国家，尤其是到了近现代，由于各种复杂的历史原因，很多名胜古迹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很多时候，一个古代建筑原来的风貌只存在于历史文献甚至是老者们的回忆之中，建筑内部的家具与室内陈设更是被破坏殆尽，其原貌也是鲜有人知晓。随着时代的进步与发展，如何对古代场景进行真实而客观的复原便是一个重要的课题。因此，笔者认为，在缺乏明确的实物或图片资料的情况下，在面对一个古代室内场景复原的问题时，通过考证与推断对古代场景中的家具进行再设计与组合是可行且必要的。

复原设计的原则

首先，室内场景复原要遵循“已明确考证不可逆原则”。家具设计本质上是再创造，对于无法考证和没有明确实物或图片资料的古代室内场景，后人经过缜密的推理进行再设计是可行的，但对于已然明确考证与复原的室内家具陈设进行再设计就是浪费甚至是愚蠢的。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来说，故宫太和殿（如下图）内的家具与陈设历史上并未遭到大规模的破坏，各种文献与实物资料对其内部的家具形态也有着明确的记载与描述，这种情况下，如果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进行重新设计并组合显然是极其愚昧的做法。

其次，要遵循“时间先后不可逆原则”。中国古代朝代众多且有些特殊的历史时期更是存在数朝并存的现象，与之对应的是各个时代都有着不同历史风格的家具与室内陈设，比较典型的如丰腴华美的唐代家具、纤细优雅的宋代家具、粗犷浑厚的元代家具，以及后世极尽追捧的明清家具等等。但无论如何，家具出现的历史时期是传承有序的，在时间先后上，作为后来人的家具设计者，在复原古代室内场景时必须遵循时间上的先后顺序，否则闹出诸如去年某拍卖公司拍卖“汉代青黄玉龙凤纹化妆台(含坐凳)”之类的乌龙事件就要贻笑大方了。因为汉代依然是一个席地而坐的历史时期，不可能出现诸如梳妆台和凳子之类的高型家具，“汉代坐凳”属于“高坐器具”，不符合汉代的礼制和贵族文化特点，也不符合当时的服饰要求。

最后，在进行室内复原设计时，应尽量做到“不设计才是做好的设计”。在古玩行当里有一种物件被称为“怪物”，换言之，就是一种主观臆造出来的所谓的文物。它们多数有商周的“头”、汉唐的“身子”、明清的“腿”，乍一看很像一件古代的艺术品，实则是缺少基本历史知识的人创造出来的怪物。事实上，在古代室内场景的复原工作中也要避免设计出这种四不像的家具或陈设。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就必须遵循“无资料，不设计”的原则。在接到设计任务之初，就应该首先了解被复原对象所处的历史时期，查阅与之相关的历史文献，最好是实物或图片资料，在没有任何相关资料的情况下，宁可选择放弃设计。这是一个设计者对历史起码的尊重，否则造成对后人的误导便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工作步骤

1.分析并推理

首先要分析可行性，接受可行的任务。大多数情况下，遇到一个可以执行的任务比完成它更加困难。虽然目前国家大力提倡发展旅游事业，全国各地也在竞相寻找具有本地特色的文物古迹，但是经过近现代战火以及各种各样的破坏，能够具有复原价值的古代遗迹却并不多。事实上，国内真正能够做到修旧如旧的文物古迹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在匆匆上马的复原工程中，如果说古迹的建筑外观在修复后能够做到“神似”的话，那么古迹内部的家具与陈设复原真的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因此，作为后来人，对历史的尊重与保护有时候要高于眼前旅游业所能带来的商业利益。其次要查阅资料，进行缜密推理。当确定接手一项室内场景复原工作之后，搜集与之相关的历史文献就是重中之重，现存的具有复原价值及可能性的古迹之中尤以清末及民国的居多，由于当时照相机已经出现，加之与国外的联系频繁，国内外的文献资料尤其是图片资料相对比较齐全，对于室内家具与陈设的复原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因此，在动手设计之前，查阅大量文献资料的价值就在于对于当时家具风格的了解，甚至可以细化到对于具体装饰图案的了解，这样当你动手设计时，大的方向是不会有问题的。接着通过缜密的推理得出的设计“作品”就会合乎情理，在游客进行参观之时，就不会感到“设计”出的家具在这个场景中不伦不类或者是本不该出现。

2.设计并生产

这一环节需要生产部门的配合，对于设计者的要求不仅是体现在对于器型、纹样的把握上，当一件复原家具的外观确定之后，其后续生产也会遇到很多的问题，首先是家具材料的问题，如果任务中对材料有明确要求，就必须按照那个时代的具体情况，选用相应的木材。还有就是对内部卯榫的复原，当任务要求相对较高，明确指出对于家具的内部结构也要求修旧如旧时，复原卯榫连接方式也是一项复杂的工作。当然，绝大多数时候，场景复原是供给游客参观的，外形、纹饰才是复原的重点。考虑到家具最终是要放在场景中，在尺寸的把握上也必须结合场景中具体的尺寸要求，这一点在家具设计之初就必须参考实地大小规格进行严格的尺寸把握。最后，如果复原中有对家具进行做旧的要求，那么在生产出家具后还要进行必须要的做旧处理。

3.家具的陈设

家具在生产出来之后，要想重现被复原场景当年的“景象”就必须遵照那个时代的摆放方式进行陈设。著名的文物专家、清史专家、戏曲研究家朱家溍先生很早便提出了“原状陈列”的思想，这在进行复原家具陈设过程中具有很高的理论指导意义。朱家溍先生在数十年工作中，为使宫廷原状陈列的复原合乎情理、忠于历史，查阅了大量官私档案、笔记小说，从中寻找可信可行的依据。他的《明清室内陈设》一书便是这种思想的最好体现。作为古典家具工作者，继承和发扬朱家溍先生的思想尤为可贵，当面对一项室内复原工作时，应尽可能多的搜集那个时代的文献资料甚至是民间笔记小说，在家具被重新组合之后要最大限度的做到合乎情理、忠于历史。

小结与展望

古典家具的造型与陈设是古人智慧的结晶，换言之，是有规律可循的，放在具体的场景之中更是如此，当后人看到复原场景中的家具时，会直观地评判该家具的造型与摆放方式是否与他们印象中那个时代的家具相一致。当“设计”出的复原家具能够符合观众的评判标准时，便成功了大半。当然，作为古典家具工作者，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查阅相关资料，让“设计”出的复原家具尽可能的去接近那个时代的产物更是必要的。因为面对历史，我们是保护者，也是创造者。 （载于《中国红木古典家具》杂志2012年第六期，作者：南京林业大学刘晨光 吕九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