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眼里的中国家具

　　1994年12月1日纽约克里斯蒂推出了一场阿瑟•姆•赛克勒博士(Dr. Arthur M. Sackler)中国艺术品收藏专场拍卖会。其中还有一个康熙御制五屏式黄地填漆云龙纹宝座。纽约著名的古董商蓝理捷(J.J.Lally)在这场拍卖会上，不声不响地买走了这个康熙御制宝座。

　　蓝理捷原是纽约克里斯蒂拍卖公司的资深专家。对中国的艺术品研究颇深。他为甚么要买走这个康熙御制黄地填漆宝座呢？故事还得从法国说起。

　　早在十六世纪，中国的漆制家具就一度在欧洲影响广泛。十八世纪英国家具大师托马斯•齐本德尔(Thomas Chippendale)在他那本风行一时的著作《家具大全》中专门介绍了明代的髹漆家具，并在其中表达了对东方漆制家具装饰魅力和异国情调的向往之情。这深刻影响了当时西方工艺美术设计家的思路，而中国漆制家具也成为法国上层社会人士的追捧对象。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时候，他们为什么大肆地抢夺漆家具的原因了。在现在的英国维多利亚博物馆展出的中国漆家具也大多是那个时候流出国外的。

　　其后的1922年，法国学者奥迪朗•罗奇(Odilon Roche)又专门编辑出版了第一部以册页形式面世的中国漆家具图册——《Meubles de la chine》(《中国家具》)，介绍了每件藏品名称，制作年代、主要尺寸及收藏出处。这部图册法文版面世的同一年，英国伦敦以书箱的形式出版英文版，全套采用法文版图版及简介，但增加了一篇影响很大的前言，由英国当时最著名的汉学家之一的赫伯特(Herbert Cescinsky)执笔。受其影响，中国漆器家具收藏之风波及到了更多的西方国家。

　　这本书的内容可以很客观地反映当时西方社会对中国家具的看法和理解。可惜的是《Meubles de la chine》一直未被介绍到中国来，至今未被翻译出版，今天我们把这本书的翻译成中文，可以直观的了解当时外国人眼里的中国家具。

　　书中陈述：“艺术领域的最新发现则要数中国古代家具。当然，精美的漆制屏风在欧洲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物品，但其来历一直不为人知，人们只是将它戏称为“科托曼特拉克屏风”。近几十年来，收藏家才开始对中国古代家具产生兴趣，在不断的收集工艺高超的样本之后，他们第一次给这些样本做了图样归纳整理。”由此看来，在很早的时候，中国家具已经传到了欧洲，但人们却不知道他们来自中国。上世纪二十年代，西方人才开始对中国家具有了了解和产生兴趣。

　　西方人很惊叹中国家具的结实，虽然他们当时还不是太了解中国的榫卯结构，他们感叹自己的家具设计没有中国的家具结实：“中国的家具在三维空间中，用同样的力量突显着它们的立体和结实。人们会特别留意到桌子和柜子。桌子通常由一个长方形面板和支撑面板的四个截面为方形的矩形桌腿组成，桌腿上部有一圈束腰，看上去是一个稳固的支架。柜子通常是由两个带门轴的门直接组装而成，这种家具的变化倒不多。柜门里面大多是空的，有时也被隔板分成几个部分。两扇门关闭时通常并不直接接触，而是中间被一个立柱分开。有些柜子的下面有一个大闷仓，还有些在第一层抽屉的下面再设一层抽屉，它的宽度和深度取决于柜子的整体高度，并计设得恰到好处。它的锁同样是由两片面页组成。在我们中世纪的家具设计中，找不到比中国古典家具更坚固结实的了。”

　　除了结实外，中国家具也让西方人着迷：“中国古典家具集用料多样、装饰亮丽和款式简洁于一身，但我们却很难看到中国家具使用了光秃的木料。为保护其不受气候差异和湿度的影响，中国匠人通常会给它们涂上一层黑色、红色或者是黄色的漆。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材料，它的光泽赋予了家具宝贵的灵感，而它的特性得到了家具设计者和外部装饰师的青睐，两者相互作用，使作品极为出色和耐用。从这些作品上，人们能看出各种各样的装饰手法：对带有雕刻或绘画的简单装饰，只涂一层透明漆将它们保护起来；对一种主要成分是金属粉末和颜料粉末的混合物构成的浮雕装饰，则是先用数层漆将它罩起来，然后通过细心的打磨和抛光使它再次外露（即雕漆艺术）；用料中最能体现出效果的就要数填充物了，它们都闪耀着光泽， 有金、银、铅、锡、蚌壳、黄色的琥珀、象牙和珊瑚等等。有时候虽然没有装饰物，但是得益于家具所使用的暖色调和它本身的光洁柔和与华丽，也能达到高度的观赏性。”

　　图案和家具的搭配也赢得了西方人的赞赏：“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图案装饰与家具的搭配，即装饰图案必须和家具的大小与样式搭配适宜，并且要充分考虑到家具的用途与特点。有时即使看上去装饰很复杂，从家具的每个角度都能看到，但它们却凸显了桌面的洁净光滑。箱子活动的部位上，比如栓部位或者是抽屉的正面，装饰物的自由度在变大，而那些结构性设计和支架却不受束缚，或者只保留着一些分散的饰物。屏风的情况又有不同，屏风在装饰方面是最自由的，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主题很重要，而且必须得到强调，要突显在这些六片、八片或是十二扇的屏风正面：人物、山水、花鸟、树木等等，都要由一层淡色的漆衬托出来。装饰物时常从屏风背面延伸而出，在这里它们才转为一系列的方形、椭圆形或者扇形的造型，从而变为单个的存在。在丰富的边饰中，无数中国的象征性主题得到了反复的强调，吉利的字、神话传说、源自四大文化（琴棋书画）的物品、道教和佛教的教义、四季花草和象征着长寿的植物。在这门艺术最好的作品中，都是由多种色彩迷人的闪光形成的整体所组成。”

　　从《Meubles de la chine》(《中国家具》)一书可以看到，上个世纪二十年代，西方对中国的家具开始了解和欣赏，从最初不知来自何方，到很认真的研究和欣赏，已经迈出了一大步。

　　那个时期，国外著名的中国家具收藏家要算罗伯特•鲁塞特(Robert Rousset)了，他是二战前法国最重要的古董商，常往来于中国与法国之间，将大量的中国古董运往法国出售。那时，只要是来自中国的艺术品，一定是卖得最好最快，漆制家具尤为突出。

　　其实罗伯特•鲁塞特本人也是漆制家具的爱好者。阿瑟•姆•赛克勒博士专场拍卖会上那张康熙御制五屏式黄地填漆云龙纹宝座就曾是罗伯特•鲁塞特的旧藏。

　　那件宝座也就是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左右被收藏的，从它身上可以看到当时西方人对中国家具的热爱，当然了如今动辄上千万的拍卖价，也给与了那些对中国家具有着深刻理解的外国收藏家们以丰厚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