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循守旧”的苏式家具——从苏式家具的装饰纹样谈中国人的祥瑞观

苏式家具及发展高峰论坛演讲嘉宾发言内容摘要之二（2008.9.28）

胡德生／主讲   蔡之岳 整理  袁德/摄影

（中国红木古典家具网原创文章）

　　在明清家具研究界里有一句玩笑话，叫“苏式家具因循守旧，广式家具崇洋媚外”。不过广式家具图案造型的确很多都带有西方痕迹，因为它借鉴西方家具造型比较多。而苏式家具不然，说它“因循守旧”实际上是褒扬它遵循传统，很少接受外来影响，全部都是中国传统纹饰。所以，苏式家具较多地保留了中国传统文化。
　　中国传统文化主要由文字和图案来表现，而我们苏式家具的图案，大体都是按照我们中国传统祥瑞观念一脉相承、贯穿始终的。这个祥瑞观念从古至今都把各种物象和祥瑞联系起来，把吉祥幸福通过纹饰表现出来，比如龙纹、凤纹、日月纹、山水纹、云纹等，都包含了非常具体的祥瑞概念。远古时期，人们就把不太好解释但乐于接纳的现象视为祥瑞，并把它们描绘在器物上，这些器物主要都是日用器物。
　　我经过多年研究认为，中国传统文化与物质的结合，最丰富的载体首推传统家具。这个论断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我就再加一句，中国传统文化的体现是以人为中心的，它要为人服务，因此最直接的表现载体不外乎衣食住行。吃的用物象来表现无法长久保留，比如今天咱们吃的红烧肉，它是饮食文化，但一碗红烧肉无法保留。只有家具容易保留下来，所以，家具在纹饰、造型以及我们的使用习俗中，体现了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我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阐述了中国传统家具与人们生活的密切关系。比如中国传统文化的伦理观念、等级观念、审美观念、生活习俗、宗教信仰等。可见，家具实际上是我们现在讲的“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的有机载体
　　讲到这里，我就转入中国传统家具中祥瑞观念和吉祥文化了。
　　根据史料记载，从唐代开始，祥瑞观念出现了，而且被分为五等。在西安有一个古庙，里面有一块石碑，上面就标着祥瑞图样的详细分类。在《新唐书》中，也曾把祥瑞分为五等。
　　这五等都是什么呢？
　　第一等是佳瑞，包括麒麟、凤凰、龙、乌龟、长着白毛的老虎，这些都是最高等级的祥瑞动物，归上层王公贵族使用。
　　第二等是大瑞，包括各种自然物象，如山水纹、海浪纹、日月星辰纹、云纹等，归大臣们使用。
　　第三等是上瑞，泛指多种动物，凡是白毛动物都是瑞，通常说的“白猿献寿”，其中的白猿就是瑞，此外还有白狼、白马、白熊等；红毛的动物也是瑞，比如赤兔马，就是红马。这些归一般的文武官员使用。
　　第四等是中瑞，泛指各种飞禽，凡是白毛的鸟都包括进了这一类，都是瑞。比如白鸽、白天鹅；红鸟、五彩鸟也是瑞，比如孔雀、雉鸡。归再低一级的官员使用。
　　第五等是下瑞，泛指各种草木，凡是对人体有益的草木都归为此类。如李时珍《本草纲目》里记录的各种中草药；还有大自然中的一些花开得比较美，我们看到后非常喜欢，也是瑞。归平民百姓使用。
　　以上的五等瑞是唐代史书记载中约定俗成的瑞。后经宋、元、明、清四代，瑞的范围有了拓展，瑞物不止以上五等了，比如，各种玉制品、翡翠、佛前和祖宗牌位前的法器、供器等；更进一步的，超过了百年的古董，这些也都是瑞。这样一来，到了清雍正年间就形成一个新的概念，搞收藏就成了“收藏瑞”，是收藏一种文化。
　　也正是从那时起，形成了一个空前的收藏高潮。由于这个收藏高潮，又反过来改变了祥瑞观念。那之前，大多数都是一种物象只有一个象征意味，比如牡丹花象征富贵，莲花象征君子，松竹梅是岁寒三友。但到了清代雍正年之后，发生了一个变化，就是从祥瑞图案变成了吉祥图案。与以前相比，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性，就是利用各种物象的谐音，比喻成一句吉祥语。例如器物上雕一个瓶子，瓶口装饰一朵牡丹花，就叫“宝贵平（瓶）安”；或者瓶子下面画着一条鱼，鱼下面有一个罄，就叫“平（瓶）安喜庆（罄）有余（鱼）”。
　　总之，清代家具上面的图案是非常丰富的，有些图案我们一时可能还想不起它具体是什么含义，因地域不同、风俗不同，表现得很丰富。有时候还会让人误解，比如一个图案里雕了两种花，一种春天开的，一种秋天开的，好像缺乏季节常识，不伦不类的。请你不要这么理解，一定是在用这两种花的谐音组成一句吉祥语。我们尽管一时还琢磨不透，但它肯定是有喻义的，需要我们进一步地研究、发掘。
　　特别值得指出的是，苏式家具的基本样貌和风格特点在明代已大致形成；广式家具是在清朝时期，在继承明代苏式家具的前提下，又吸收借鉴了西方家具文化，逐渐发展起来的；京式家具则是融合二者优点，加入宫廷王公贵族奢华的生活需要和审美观形成的一个流派。与广式家具和京式家具相比，苏式家具在发展过程中受外来家具文化的冲击和影响最小，因此，它得以完整地保留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层递下来的一些纹饰特点，其中包括上面所说的祥瑞纹饰和吉祥图案。

　　（胡德生：北京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中国文物学会专家委员，中国红木古典家具网、《中国红木古典家具》杂志特聘顾问。）

　　　　　　　　　　　　　　　　　　　　　　　　　　　　　　　　　　　（编辑：紫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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