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祥说木器（四）

　　１、旧木器市场和价格

　　问：你能否介绍一下，家具市场是怎样兴起的，现在的规模和交易情况怎么样?

　　张：前面讲过，家具市场解放前就有，在崇文区东晓市街的鲁班馆一带，它是北京最大的木器市场。政治变革中，文物的流散，人们正常的迁陟，更新淘汰等，保证了木器市场长盛不衰。每天早晨，各区打鼓的把从宅门里收上的旧家具，拉到东晓市。旧家具主要是古典的硬木器。东晓市也经营皮毛、珠宝、瓷器等高档货。

　　进入市场的木器有几种流向：首先木器商早早来到市场，挑选可修复、有价值的家具，其次是木材商买走各种零散件，或将木器商不要的家具打散，然后分类，转卖给乐器商、工具商，其拆散的家具中不乏上品，只是不合时尚，卖不出高价，如架子床、拔步床等。这一场面，延续了半拿世纪。

　　这些旧木器市场集中在鲁班馆所在的那条街的十几家店铺中。店铺经营和制作的家具，档次各有不同。有的专制明式，有的专做紫檀工，有的干镶嵌雕刻，这些是卖给富人。还有专营柴木和擦漆家具。公私合营后，木器市场衰落下去，国家外贸系统统包起古旧木器的生意，主要是组织修复后的木器出口。

　　木器市场由国营垄断后，先由信托、硬木家具厂收购、修复，再交外贸出口。出口价很低，一对硬木太师椅，硬木厂60元收，外贸卖150元。远远低于解放前的价格。改革开放以来，旧木器的价值一点一滴地重又显露出来。主要是78年后，洋人哄起来的，1978年之后比较早的来中国做事、旅游的老外都认为文革已将古旧文玩家具扫荡殆尽，收一件少一件。朝阳门外的旧木器市场在这种背景下一点点活跃、扩展，形成规模。它的经营活动，促进了木器行销，使北京旧木器行情直线上升，尤其王先生的《明式家具珍赏》问世，引发国际市场上中国明式家具的价格一升再升。国际价格的波动直接影响和刺激了国内人的情绪和购买欲。有些品种的木器价格以每年十倍的幅度暴涨，四五十年后，一件原本100块钱的木器，升至4、5I万块钱，价格逼近国际市场。

　　问：目前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还有缝吗?

　　张：红木旧家具越来越受国人喜爱。江浙一带以及南方地区，红木家具卖得很俏，价格平稳上升，供不应求。仿红木器也销售旺盛。一张红木八仙桌，现在价格是三四千块钱。北京市场仅卖二千块钱左右。南方经济变化巨大，有楼有房，有房首先想的是陈设，八仙桌、条案、太师椅，自历史上就深入人心。因此，这些厅堂家具的价格高出其他木器，北京地区住房相对紧张，影响了大件家具的价格。

　　北京地区受欢迎的是小巧、文雅、陈设性强的木器，如花台、茶几、书柜、字台、美人榻等品种的木器家具，市场价直线上升。五年前一张桌二三于块，现在五六千块，单只书柜原仅一千块，现在六千块还不易买到。多宝格的装饰性很强，受  收藏界人士喜爱，尤其是古旧的多宝格经过历年动荡，成对保存下来的极少，一件单只多宝格价格高达六七千块。

　　问：对古旧家具的交易，国家现在有什么限制和规定吗?另外，现在有哪些比较有名的古旧木器市场?

　　张：几年前，文物局明文规定，硬木家具不准私人经营，不准出口，凡出口的古旧硬木器，需持有文物局开具的特许证。国内市场主要是柴木家具，这几年，宽松了许多，一些旧货市场，可以买到古旧硬木家具，如北京的黄城根旧货市场，朝阳区旧木器市场，劲松的旧货市场，天津古物市场，上海西藏南路的古玩市场等，北京还有一家著名的木器店……

　　问：龙顺成。

　　张：龙顺成是国营商店，它虽经营旧木器，可是新仿木器更多。我说的是“新鲁班馆”。

　　问：在哪儿?。

　　张：得丰东巷。经营古旧硬木器，品种多，品相好。不过现在还没开张，先别去，等着看报上的广告吧!

　　２、85狂潮

　　问：根据你多年经验，预测一下哪一品种的家具，在未来几年内，_|将会有较好涨势，如收藏：增值幅度有多大?

　　张：这是不是你们采访的真正目的?

　　问：我们想通过推出此书，掀起九四春季木器潮，使您的收藏价值再翻一番。

　　张：木器与其他文物不同，年代久远，并不是增值的主要因素。赏心悦目，实用的木器比年代更为重要。例如炕桌，以用料造型来讲，在古典家具中不算重器，这两年，增值幅度超过了其他品种的家具，特别是体形较大的。从五年前的几百块，升至三三千块它的增值是由于可以与观代家具搭配，明式黄花梨炕桌可以配一圈法式牛皮沙发。字台增值快，旧字台与现代字台的功效相同，无所谓舒适，现代字台的价格逾万已是平常，相较之下，几千元买一件有文物价值的古典字台，实在合算，陈设室内，与现代化的装修，彼此烘托，产生一种永恒的美。

　　床，尤其是双人床的增值较慢。因为近现代的床的舒适性，无疑超过古代。小条案，包括平头案、翘头案餐桌等增值快，需求量大，它适于陈设在谤内任何一个位置，摆放盆景、文玩、台式音响。这类木器多出自文人设计，雅致脱俗。

　　椅子类中的太师椅，近一二年内刚刚抬头，诸位想收藏，赶快下手。太师椅的用料、工艺性，所需的必要劳动超过了案几。陈设性不亚于任何高档木器，作为木器收藏家，它也是必备的品种。

　　随着人们文化素质提高。书房或书桌上的小摆件，如托盘、笔筒、帖架、镜框妁价格上涨速度像入，从几百元上升到，甚至超过二于元。同时，精上品越来越少见。

　　问：1985年，古旧家具价格爆涨，作为外行人盼找们也注意到了。

　　张：前面曾提到过，1985年正值国门开放，古旧木器轰轰烈烈地抢先外流。南方家具商纷纷涌入北京及北方城镇，大量收购黄花梨、紫檀木器。河北犬城等县成为集散地，除了从当地收购，偏远地区的山东、江西和口外的木器商们也加入贩运，形成一个网络，汇  集后再运往广东。这一地下大规模的贩运，使古旧家具的价格第一次超行市地上涨。

　　问：南方商天靠什么渠道把家具运出大陆?

　　张：黄花梨木，南方有产地，广州新仿明式黄花梨家具亦很多。新旧鉴别说起来简单，但要准确识别，不花几年心血是不可能通晓的。因此，虽然海关那儿天天有人守着，各种古代木器依旧平坦过关，相反，海关扣下的木器多是新仿，无价值的。我与王世襄先生到一位驻京外国人家中作客，偶然发现海关扣下的他的家具尽是破烂货，放行的却是极有价值的。

　　问：第一次升值的幅度有多大?

　　张：十倍吧。一年之间翻了几番。天津古物市场上的黄花梨圈椅，两三年前论斤称，都不爱收，弯料不好出东西。红木太师椅、官帽椅走俏，论斤称，60块钱一对。半年后，北京小市上，老乡的黄花梨圈椅600块一对，1986年初卖到了6000块钱一对。十倍吧。再过四年后，黄花梨圈椅卖得最猛的时候，6万块钱一对儿，又是十倍。那会儿一星期从南方来三拨人，专找圈椅。

　　３、爱国不分先后

　　问：这样说来，如果现在我们俩再请你帮着买点东西，是不是有点晚了。

　　张：多年的收藏经验告诉我，搞收藏永远不晚。这句话一定要记住，如同“爱国不分先后”。

　　如果你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你就永远有的收藏。一个收藏家，需要有一个冷静的头脑，要人弃我取。大伙都热衷某一东西，你不要跟着哄。如古玩店总摆着鎏金佛，鎏金佛在国际市场很热，不少人炒，五千买，五千五卖，一两千一寸，量着卖。你就甭买，收藏木佛。木雕佛涨了，可以投资兵器，兵器以前几十块钱二副，一对钢叉才一百块。

　　问：现在呢?

　　张：也涨了。

　　问：您这还是把我们往绝路上引嘛，能不能指条现实点的明道?张：太师椅。太师椅在古家具中算是礼俗之器，民间常用。太师椅在宋代的概念是：圈背交椅，仕宦贵族家中都有陈设，所以“凡宰执侍从皆有之，遂号太师样”，至清太师椅的造形与宋史所载，相差甚远，体形硕大、做工繁复、设于厅堂的扶手椅、屏背椅等都称太师椅。现在我们所谓的太师椅是指清中期出现的、由明代宝座演变而来的扶手椅、屏背椅等。其式样很多，民间常用，存世量大。北京鲁班馆行家称其为“花栏椅”。前面讲过太师椅1979年信托卖60块钱一对，一年后100块一对，现在升到二三千一对，造型优美的四五千一对。当时一二百一对，你没收藏，现在两千一对，还是可以动手收藏的。太师椅的价格，在今后的几年内，还会。有大的突。

　　问：新的做不出来吗?

　　张：可以大量仿制。但是，古典家具是一种个人的创造。新仿的，如果是老匠人雕刻的，并且仅三五对，还是可以收藏的。流水线生产的，不能收藏，它失去了个性。旧的木器携带了大量的古代社会的信息和个人情趣。

　　问：我想文物的价值在于它的稀有性。汉五铢钱，年代够了，几千年前的，可是因为大量存世，也不值钱有些人收集锈匙链，不失为一种情趣，但是数量太大，没有止境，很难获得满足，经济价值也很低，一百年后，价格照旧，或越来越便宜。

　　张：有道理。你们现在还可以收藏荷包。荷包种类较多，一个荷包十几块，上百块钱，不贵。收藏上百种，就能写一本小书了。积两三百个，你如果都能说出产地、绣法、年  代，你就是大收藏家了。

　　还有山西老太太压鞋底的石头，是由一种叫鱼卵石的石料雕刻成的，也有人说是放在炕上，拴小孩的。它的造型丰富之极、绝少重复。都是石匠随意而作，活泼生动，可观可摆。体现了石匠的生活品味和情绪，把他们童年时放的风筝，剪的窗花，拜的诸神，一切一切j都集中在他的石錾尖上。甭多了，收藏三十个，就成一个系列。不过几百块钱一个。

　　再小一点的：灯具，烟灯、油灯。锁，家家户户都有几把铜锁，一对铜锁十几、近百，其中机关巧妙，錾花优秀之作，令人称绝，

　　问：我觉得，这种固然有收藏价值，但搞收藏，一般人还是冲着经济价值去的。攒锁，攒一百把，最贵的几百，大街上还不停地往外抛。升值的可能性和幅度终究不太大。

　　张：古玩收藏，一加一，不等于二，一个系列与一件的差距，不是几倍，是十几倍。因为，在你的系列收藏中，融入了个人的审美、经验、情趣，与大街买一把意义不同，价值更不同，绝不是数量的简单增加。